杀手们都退去了，天地间一片沉寂，如果不是地上还留着几百具尸体，谁也不会相信就在刚才的半个时辰里，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血战。
朱九斤死了，郑二和张六女也死了，刘八和大车一起被烧成了焦炭，还有一些尚未燃尽的灰色衣襟散落在地，但是没有看到灰袍人的尸首，高心剑在妹妹的搀扶下伫立良久，失望地摇了摇头。匡胤知道他难过，不去打扰他默哀，只叫幸存下来的士兵们收拾残局。
高心剑站了一会，请匡胤叫人把朱九斤等人的尸首都搬到大车旁边摆在一起。等到四具尸骨整齐排列之后，他叫匡胤和其余人都退开，举刀将地上尸体的脸都砍了个稀烂。匡胤以为他疯了，抢上前去夺下刀，高心剑的脸色却极为平静，身子一歪坐了下去，招手让匡胤挨近他，然后握着匡胤的手，指了指站在旁边流泪不止的高心柔，说道，“舍妹要拜托将军照顾了，你忠厚仁义，一定不要拒绝我。”
匡胤惊讶他怎么提出这个要求，“令妹不和你同返荆南吗？”
“回不去了，”心剑抬头看了看天空正当中的太阳，“午时已到，我们终于准时赶到了这里。”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荆南多雨，没东京这样的好天气。但是…我还是更喜欢江陵的潮湿闷热。可惜呀…”
他说话没头没尾，匡胤一头雾水，安慰道，“等你养好了伤，不就能回去了？”
心剑笑了笑，“赵兄弟，我真心当你是兄弟，好想与你结义同行共闯天涯啊。”
这话情真意切，匡胤很是感动，但不明白他怎么尽扯这些闲话，见心剑胸上伤处不断在流血，于是催促道，“我也早当你是大哥，更敬佩你们的为人，等你把伤养好，兄弟陪你回荆南，咱们一醉方休。”
“荆南有好酒，兄弟你一定会喜欢…”只要提到荆南，高心剑便精神一振，匡胤想拉他起来，高心剑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手一撑站了起来，紧抓着匡胤双手，沉声道，“请将军牢记，荆南从未派过密使前来东京，我们也不是荆南人，只是行旅商贾罢了。刚才有强盗抢劫财物，两下斗杀，尽数死于非命。”
匡胤还未反应过来，心剑又接着说道，“心柔今年才十七岁，自小体弱，不能习练家传武功，故家父在她五岁时送去峨眉修习，前年才接回家中。我父母已殁，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我实不忍心她回去后孑然一身，但愿她从此可以留在东京，隐姓埋名，淡泊一生。”
匡胤连声道，“好，好，既然令妹不便回去，那我当她是自家的亲妹子便是。”
心剑感激地又笑了笑，对匡胤说，“有兄弟这句话，哥哥就放心了。你先去忙吧，我想再多着几眼这几位好兄弟。”
匡胤缓步退下，高心剑呆望着着面目已不可辨的尸身，哈哈大笑，高叫一声——“赵兄弟，做哥哥的对不住你。”猛然挥刀先削下自己面目，再横刀在颈上一拉，一头栽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想不到高心剑会来这一手，大家都飞扑上前，但纵有迅疾如石守信、公孙燕者，亦不及救援。高心柔伏在血肉模糊的尸身上，放声大哭。匡胤的泪水也忍不住簌簌落下，身旁的公孙燕和韩令坤是惊讶大于悲伤，与石守信面面相觑，想不明白个中玄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