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自从进了神武卫,又升了官,每日反倒比从前清闲。高怀德这人虽有些自命清高,但因为从前一起共过几次患难,又见他是个有真本事的,所以一直拿他当兄弟对待,事事皆加以照顾,这反令石守信颇不自在。他是个看淡了功名的人,当初辞别师父,随匡胤等人下山,是为报家仇国恨,。他本出身高贵,但幼时遭逢大变,性子变得孤傲倔强,因与匡胤、令坤等人出生入死而结了义,但又因匡胤偏袒肖卓这个辽女而生了龃龉。因此不与匡胤等人同住,自个儿在神武卫营房附近找了间民房独居。由于他的身世绝不可被外人知晓,故几乎除了营务之外不与他人过多接触。他武功既高,又独来独位,军中诸人对他都礼敬有加却从不敢亲近。这倒也给他省去了不少迎来送往的麻烦,落得个清静自在。
公孙燕大半夜跑过来找他,让石守信吃了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待到听明来意,石守信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公孙燕道,“师兄你这人怎恁地小气,还在记恨大哥和肖卓。当初你被人冤枉的时候,不也是靠他们替你洗去的冤屈吗?”
公孙燕去世的父母与石守信师父陈抟乃至交好友,故他二人也打小熟识,公孙燕天真烂漫不擅心机,这一点很合石守信的胃口,而且两人都过早失去了家人,同病相怜之下,相互都当对方是亲人。无论公孙燕平日有何要求,石守信都无有不允,但今天却例了外。公孙燕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石守信铁了心不肯帮忙,生起气来,说道,“听赵先生说,这一趟颇为凶险,说不定九死一生,要真是那样,师兄你不去也罢。”
“你不要激我,龙潭虎穴都闯过来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也厮杀过,还有什么可怕的?”
公孙燕以为他会同意,高兴地说,“师兄你既然不怕,那就陪我们走一趟好不好?左右现在也不打仗,咱们就当出去游玩赏景。”
“叶落花残,何景可赏?大仇末报,无心游玩。你去吧,我近日在修习师父所传先天功,在第八重上有所阻滞,实在是无力相助。”
公孙燕道,“先天功能练到第七重已经很厉害了,师兄你练到了第八重,岂不是天下无敌?”
石守信轻轻一笑,“无敌?山外有山啊,师父他老人家都还不敢说这两个字,我——更是相去甚远。”
公孙燕觉得又找到了说服的机会,“对呀,既然连你都这样说,那更该护着我了。万一这一去,有人伤了我呢?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师伯什么?——一定会护我周全的。”
“燕儿”,石守信也只有在面对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妹时,才会稍稍流露出一点温情,但他已打定主意不再与匡胤为伍,狠下心说道,“你自己都是高手了,放眼天下,有几人敌得过公孙剑法?
“那万一对方是象总伦那样的大高手呢?”公孙燕努力把手抬高,要尽量展现出一个厉害的敌人形象。
石守信道,“以你今时之武功,天下已少有敌手。纵算对方是如总伦般的绝顶高手,凭借燕于飞身法,你亦足自保。所以…”
“所以你是铁了心,不管我们了?”
石守信道,“你回去吧,没什么事以后别再来了。”
公孙燕恨他铁石心肠,一跺脚,骂了句,“不去便不去,谁希罕呢。”转身便走,心里发誓再也不理这个无情无义的师兄了。
匡胤得知石守信坚拒同行,心里不免失望,但更多的是内疚,觉得当初只顾着维护肖卓却不知已伤了石守信的心。韩令坤解劝道,“二哥这个人冷面热心,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迟早会明白大哥的苦衷的。”
匡胤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转而又说,“你二哥不一起去,这贴心得力的人便少了,虽说要在殿前司挑选一些可用的,但终不如自家兄弟来得可靠,听王先生的语气,此行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啊。”
公孙燕从旁说道,“小韩不也是殿前司的人吗?叫他一起去。”
韩令坤巴不得听到这句话,马上说道,“好,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回营中交代一声,便随你们出发。”
匡胤心想这小子现在作了官,还真越发长进了,遇事知道要向人交代首尾,但他心知韩令坤最大的毛病是蹬鼻子上脸,所以心里虽觉满意,却沉下脸道,“同去可以,但此事既由我全权负责,你便与其他人同为我的都属,若是敢有违军令,我必治你的罪。”
韩令坤收起吊儿郎当,一揖到地,“是,大人。”
匡胤星夜赶去殿前司向张永德请示,张永德自从宫中有事之后,担心柴荣安危,日夜亲自值守,柴荣见他每天军中宫里两头事忙,累得不成人形,心中大为不忍,令他不必入宫。张永德始终放心不下,不敢回府,白天整顿奉圣、护国二卫,安排好宫城内外戍守事宜,夜来便宿于殿前司,因此门房一报告说赵匡胤有急事求见,他一翻身使跃于榻下,左右亲兵立即取来他的衣服,张永德一边系着紫纱袍腰间的丝带,一边问亲兵张延遇是什么事。张延遇答道不知何事,只说极为紧急。
张永德若有所悟,趿着高丽靴的靴筒子急步走到前厅。匡胤纳头便拜,张永德赶紧将他扶起,匡胤道,“深夜求见,实有急事,打扰大人休息,仓请恕罪。”
张永德笑道,“你我相交于微时,又多次共过患难,何必这样拘谨。此处虽为公堂,但并无外人,有事但说无妨。”
匡胤在来的路上便已想好,张永德是殿前司主官,自己要请假,还要调动人手,这些事都必须征得他的同意。因此便把奉旨公干的事说了,因柴荣下的是密旨,所以只隐去了去的地方和护卫荆南密使的事。
张永德其实早已知道与荆南和议的事情,但这件事只限于皇帝、王朴、魏仁浦和他四人之间,而赵匡胤是几位中枢重臣之外唯一知晓此事的人。现在见匡胤所言不尽不实,心中暗赞皇帝和王朴没选错人,赵匡胤的确忠诚谨慎。于是说道,“殿前司人员你尽管调拨,如有其它需求,不妨一并提出。”
匡胤躬身道,“有五百人够了,人多了动静太大,反会引人怀疑。”
张永德点头表示赞同,又说道,“听说你在军中结交了不少人,如果其中有可靠得力的,不妨带去历练一下。陛下求才若渴,只要忠心为国又有真本事,一定会不次提拔。”
匡胤正想提出把刘守忠、韩重赟也一同带上,其他几个走得近的如李继勋、刘廷让等虽也符合张永德的要求,但他们是侍卫司的人,没法同行。因此张永德话音刚落,匡胤便报上了韩令坤、刘守忠、韩重赟等人的名字。
张永德无有不准,又问道,“石守信不去吗?”
匡胤答道,“我二弟他人在神武卫,调动多有不便,故未曾通知。”
张永德不再沿着这个说下去,只让匡胤立即去点好人手准备出发。匡胤躬身辞出的一刹那,张永德突然说了句,“赵兄弟,万事小心。”
匡胤心头流过一阵暖意,再次向张永德行礼,转身大步离去。张永德看着他高大魁梧的身影在门口消失,默立良久,刚才一直候于门外的部将樊越见他脸色凝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是有些担心吗?”
张永德并未立即回答,又想了好一阵子,轻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赵匡胤于陛下和我有救命之恩,后来又多次相助,屡建大功,这次的任务十分凶险,如果不是陛下钦点,我是不会派他去的。”
“但军中不容易找到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张永德点点头,“既要胆大心细、又要武艺高强,最重要的是忠诚,的确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但是…”张永德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和为难,“这样的人才,如果有点闪失,那将是国家的不幸,我也于心难安哪。”
“那么大人方才为何不多提点他几句?”
“以身许国乃将士本分,大敌当前何敢自爱?”他深吸了口气,神情变得庄重,对樊越吩咐道,“我交待你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一切已安排妥当。”
“所有相关事宜,你必须反复检查,若有丝毫闪失,我拿你的人头祭旗。”
从开封城南的南熏门出城直走三里路就是汴河,这是自南向北的漕运中极重要的一段,从南边的淮北、江南运送来的各色货物如粮米、丝绸、茶叶、瓷器、以及行船客商经运河一直向上走,若想进入开封或再前往河北、河东、山东等地都要先至此处,再作交接或中转。汴河既接着运河,又与东门的曹河、西门的五丈河以及北边的黄河连为一气,成为开封的护城河。由于商船都尺寸庞大、载的货物又多,导致吃水极深,因此汴河也被年年加宽,并高筑堤坝。当年梁太祖朱温疏浚汴河时,便将河堤一并整治,夯实土基、拓宽堤面,后来的石敬塘干脆将河堤与附近的官道合并,沿岸密植杨柳,又从周围州县迁三万户居于汴河两岸,于是便形成了现在舟船不绝、人烟稠密的繁荣景象。
赵匡胤和韩令坤、公孙燕三人化装成游玩的官宦人家,乘了一辆马车出城沿堤往南。按照王朴的指令,他们要先往宋州与荆南密使接头,再将其平安送至开封。他和韩令坤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两百人候在南门周围,以作策应。另外三百人分作五队,相互间隔三十里,随时保持联络。所有人都作平民装扮,好在从宋州至开封一路上行脚客商络绎不绝,很多人为保安全都结伴而行,有些大型商队连车伕、脚伕、护队、杂役等总共可达百余人,因此数十人成群出行并不会太引人注意。匡胤为保安全起全,将每队再次化整为零,少则数人,多则十余人,彼此相隔不远,易于互通声气。
匡胤这一队打前站的是韩重赟,中间负责联络的是刘守忠,他这一队是保护密使的主力,而其余的人都充当外围呼应的角色,所以匡胤挑选了最精锐最可靠的一些人在自己身边。韩重赟心细谨慎,刘守忠本分老实,所以匡胤把这两个重任交给了他们。
韩令坤扮作马夫,坐在前头,赵匡胤装成一名护院,骑马紧跟车后。公孙燕时不时掀开轿帘,向外打望,有时还探出头来找二人说话。匡胤知道她现在是东京的大名人,担心会被看破行藏,不断小声提醒她不要露出脸来。公孙燕倒很听话,但不怎么管得住自己,过不了多久又偷偷将轿帘拉开一条缝,正遇上匡胤严厉的目光,她吐一下舌头扮个鬼脸,赶紧拉好帘子。匡胤心想,让这个活泼好动的家伙规规矩矩坐车里面还要被遮得严严实实,也实在难为她了。伸手往车厢里丢了小包,马上听见公孙燕瓮声瓮气欣喜大叫,“哇,张六郎家的白眉红豆糕,还有玉香小酥饼,大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匡胤道,“你前日不是帮他家赶跑过几个寻事的泼皮吗?这是他送过来感谢你的。我见你这几天直叫牙痛,所以让门上的张环先收着,想到你今天外出路上无聊,有个零嘴儿也好打发时日。”
韩令坤在前面笑道,“我这里也有好东西,燕儿你要不要?”
公孙燕一边说,“什么好东西,快拿来”,一边将玉手自门帘探出,韩令坤从怀中摸出个酒壶,往后一抛,公孙燕伸手接过。韩令坤赞道,“燕儿你的武功又长进了哩,目不视物也能接得住。”
公孙燕抜开堵在壶口的塞子,嗅了一下说道,“我每晚熄了灯练剑是白练的么?好酒,比昨天的酒好多了…”
匡胤急道,“不许喝酒,拿来。”
公孙燕道,“闻一闻也不行么?”
匡胤语气严厉,“闻也不行,马上拿出来。”
“就闻一下,好不好?大哥”公孙燕可怜巴巴地说。
匡胤语气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一下也不行”
公孙燕极不情愿地把酒壶丢出来,冲韩令坤撒气,“谁叫你带酒来的,不知道咱们要办大事吗?成天只知道喝酒,你啥时才能有点长进?”
韩令坤讨了个没趣,这两个人他谁也惹不起,讪讪地笑了笑,只能把气转发到拉车的马身上去,扬起鞭子,用力一刷,“驾,你这个偷奸耍滑的家伙,不吃鞭子不肯跑是吧?”
这驿道极为宽阔,可容六车并行,那马挨了鞭子,负痛狂奔,道上其余车马行人纷纷避让,匡胤飞马赶上,伸过手拉住辔头,厉声喝道,“这里是驯马场吗?谁让你横冲直撞的?”
韩令坤见他发怒,不敢惹他,乖乖地收拢缰绳,勒马缓行。匡胤又喝道,“这么慢,几时能到宋州?”
韩令坤心想,快也不对,慢也不是,真难伺候。本想抱怨几句,偷眼见匡胤怒色未消,咽下牢骚话,规规矩矩坐好了,不疾不徐地打马儿前行,他一认真起来,还真象那么回事。
刘守忠从前边奔过来,向匡胤请示该让大伙儿在哪集合。他装成个脚夫模样,头上戴个草帽,裤腿卷起老高,脚下是赤足麻鞋。他本来人就长得黑瘦,又生了张瘪嘴,这时跑得急了,汗水沿着他那双黑豆般大的小眼睛两边嘀嗒直下。韩令坤一下子就乐了,笑嘻嘻地问道,“刘小眼,热么?”
刘守忠道,“热呀”
韩令坤回过头朝公孙燕说道,“燕儿,把你汗巾借我用一下。”
公孙燕立刻拒绝,“不”
韩令坤道,“你不是有好几张么,就把那张绿色绣荷花的给我便成。”
公孙燕警惕地问,“你要来干什么?”
韩令坤道,“你看人家老刘跑来跑去的,大冷天热得象刚锅的炊饼,让人家擦把汗嘛。”
公孙燕不是个小气的人,反正自家汗巾多,这会儿又用不上。便拿出来交给韩令坤。
韩令坤十分豪爽地把帕子递过去,“老刘,拿去擦擦。”
刘守忠很是不好意思,嗫嚅着说道,“这…这怎么行?公孙姑娘的东西,咱老粗不敢用。要是弄脏了或弄坏了,可怎么赔得起。”
韩令坤催促道,“客气什么?快接着,擦把汗歇一歇好赶路。”
匡胤没想到韩令坤对人如此周到贴心,看来这小子真是转性不少。公孙燕却最见不得扭扭捏捏的人,说道,“送你了,磨叽得很。要不要?不要拉倒,看不起我吗?”
“要,要,公孙姑娘的东西,谁不争着抢着要?”刘守忠羞涩地笑着,生怕公孙燕当真生气,赶忙伸手朝脸上抹了一把,顿觉凉丝丝的十分舒服。
韩令坤道,“你眼角边上全是汗,快也擦一擦。”
刘守忠一听,忙用汗巾去擦眼睛周围,猛地叫了一声,丢下汗巾,用手不停地揉眼。公孙燕突然觉得不妥,大叫道,“汗巾上有薄荷,千万别揉眼。”
匡胤见刘守忠双目赤红,眼泪和汗珠在脸上纵横交错,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马上肯定是韩令坤在恶作剧,气急之下,一巴掌扇了过去,韩令坤正在得意洋洋欣赏自己的杰作,猝不及防,“啪”一声,脸上挨了重重一记。
韩令坤从小跟在匡胤屁股后面跑,匡胤往东他绝不往西,两人比亲兄弟还亲。他平时就爱嬉戏胡闹,匡胤多是规劝喝止,象今天这样的一巴掌,还是第一次。他捂住脸,不敢吭声,耳听得匡胤喝道,“还不快拿清水?”
韩令坤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手忙脚乱在包袱里乱翻一气,却发现全都装着酒,好不容易找到水壶,跳下车去,怯生生递到刘守忠面前。
匡胤厉声道,“快给守忠兄弟擦干净。”
韩令坤忙把水倒在手心上,要替刘守忠擦眼睛。刘守忠一边接过水壶,一边说我自己来。
待到用清水冲洗了几次之后,刘守忠的眼睛不再那么灼痛了,但还是只能半眯着,显得越发小得可怜。韩令坤想笑又不敢笑,又没听见匡胤发话,所以更不敢回到车上去,就这样呆站在刘守忠旁边。
刘守忠呲牙眯眼,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了,都怪我,没见过好东西,令坤兄弟也是好意,赵…大哥…赵大人别再怪他。”
他转过身又朝着车厢说道,“公孙姑娘的汗巾被我弄脏了,等会我去洗干净,再还过来。”
刘守忠在匡胤的一干军中兄弟之中最为老实本分,所以经常被人捉弄,但他从不往心里去。公孙燕见他今天被韩令坤整惨了,而自己还做了回帮凶,很是过意不去,招招手让韩令坤过来,从车里拿出一袋干牛肉,又指了指刘守忠。
韩令坤态度十分端正,把肉干交到刘守忠面前。刘守忠哪里肯要,两人推推搡搡,匡胤冷眼旁观,开口说道,“守忠你就拿着吧,等这趟忙完了,咱们再一起喝酒。”
刘守忠只好收下,见时间耽搁了不少,急急忙忙又赶回前边去向韩重赟等人传讯。
等他走远了,匡胤才叫韩令坤到面前来,韩令坤怕又挨打,畏畏缩缩不敢靠近,匡胤又好气又好笑,正了正色道,“你平时这样待下属么?”
韩令坤赶紧不停地摇头,匡胤又说,“守忠虽然只是个都头,但好歹也管着几百人,你这样作践他,人家还怎么肯为你卖命?而且这次出来他虽是我的部属,但平时咱们大家是什么?是兄弟。兄弟可以打架拌嘴,但不能欺侮戏弄。”
韩令坤小声回了句,“他这人笨,大家平时都爱拿他取乐。象李继勋、刘廷让他们,不也常欺负他吗?”说完忙不迭后退两步。
匡胤看着这个面服心不服的家伙,真想踢上几脚,但想到大家的身份已经与往时不同了,要给韩令坤留面子,忍住怒气,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那是因守忠胸怀宽广,不和你们计较。再说了,岂有人不如我我便欺人的道理,你二哥武功那么高,你何曾见他欺负过人。”
韩令坤心想,石二哥倒从不欺负人,但只杀人。
他正想说话,见匡胤脸色极为不善,于是不敢再顶嘴,乖乖地攀着车辕爬上去,此后一路上公孙燕也不理他,匡胤又黑着个脸。韩令坤自觉无趣至极,十分后悔今次出来这一趟,早知会挨这一巴掌,还不如留在营中,至少张永德和樊越对自己还是客客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