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与琳的长谈中,我了解到,正是白塔的这首诗打动了她,她想尽一切办法查到白塔的联系方式。在一个诗歌阳痿近乎一败涂地诗人失魂落魄的时代,有一个纯真的女孩对白塔怀有崇敬和爱慕,这对白塔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他开始反过来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狂热地追求琳。一年后,两个只在电话和网络视频里联系的人见了面,相见甚欢,白塔的风趣和博学进一步征服了她。
涉世未深、不知生之多艰的大三学生琳盲目地把初夜给了白塔。白塔发誓爱她一辈子,白塔果然没有任何不轨行为。但内心完全成熟了的琳看清了生活的各个层面后,郁郁寡欢了。因为白塔除了身体健康(能吃能睡,xing欲旺盛),不乱搞(没有条件),只能对付混口饭吃(虽然不偷不抢,但似乎看不到更高理想)——他几乎一无所有。
爱美的、年轻有活力的琳认识到金钱在生活中的重要地位,但她仍暗示自己那不是决定xing的事物,她还暗示自己,反正白塔比巴金笔下《寒夜》中的男主人公多了健康、多了点生存的本事,而且,白塔总是把未来吹得天花乱坠,就像全城的银行都是他开的。这多少能让琳获得瞬间的类似晕眩的虚幻幸福感。
陆庸、白塔、琳同处一室,十几平米,中间隔了道帘,陆庸的可活动面积可怜兮兮的。天气一转暖,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从旧货市场买来的钢丝床搬到了阳台。这个不修边幅的家伙把阳台弄得如同鸡窝。我前去探望,常常忍俊不禁。
据陆庸介绍,他大学毕业时,一个月只有几百块的收入,但他乐得清贫,认为充实来自平淡平凡。但日复一日,青春在流逝,他发现原有的信条越来越脆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支撑他继续为几百元奋斗的行为,特别是他激情高昂地讲太平天国运动、甲午中日战争、辛亥革命的时候,有人伏在桌上呼呼大睡,他感到莫大的耻辱。大发雷霆的他扇了那几个学生的耳光,其中一名学生鼻子流了血。事情惊动了学校,惊动了教育局,惊动了一座城市,因为现在都是学生敢打老师,没听说过老师敢打学生。陆庸付出了一万元私了费,因坚决不写检查,被单位除名。
之后他流浪在广东全境,求职屡屡碰壁,最后迫不得已,进了一所条件较差的补习学校。他跟学生一起住在老鼠和蟑螂成群的宿舍里。
然而艰苦学校的学生又让他失望了,群体睡眠是他的课堂的常貌。他学会了对着天花板或者后面的板报讲课,讲得激情飞扬。外面鸟语声声,室内呼噜不断。他的学生对他说:“我们对你已经可以了,政治课和数学课卧倒的更多呢!”
一次陆庸喝了点酒,按捺不住怒火,他火冒三丈,大吼一声:“都他妈的给我滚起来!”声如惊雷,惊天动地,地动山摇。学生们无不惶恐而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他自知失态,语气缓和了些,正色说道:“你们现在是应该上进的时候,时间多么宝贵!一寸光阴一寸金,岂可随意浪费!想睡的话,我们死去以后想睡多久就可以睡多久。”
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同学揉揉眼睛说:“我们死了以后还要去天堂玩呢,哪有闲工夫睡觉啊!”
陆庸气得差点吐血。
不久,他又辞职了。在去济南旅行散心的路上,白塔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闲聊了几句,很对脾气,一起喝了点酒,越聊越投机,都觉得遇到了知音。不知不觉,神侃了一路。
白塔此行是回山东老家探母,临下车时,给陆庸留下了他在虹城的地址和电话。
不久,陆庸还真找来了。在白塔的鼓励和影响下,陆庸开始了自由撰稿生涯,成了名副其实的自由职业者。在频遭退稿后,他终于磨砺出了一手好文笔。他有了点自信以后,开始写长篇。后来专写武侠。他的偶像是古龙,古龙的爱好他也都有,比如酗酒、交友。附近酒吧里的年轻人都很喜欢他,因为他豪爽,只不过喝多了好骂人而已。而且骂的人物都响当当,像秦始皇、李世民、朱元璋。他的学问在破口大骂的过程中展示了出来,震撼着那些有偶像崇拜情结的人。
星期天,细雨绵绵,我下笔如有神,迅速完成了头天晚上计划好的任务。于是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筋骨得到放松和舒展。一时间感到大脑里空空荡荡,说不清是无聊还是别的什么在我的周身搔痒,我这才知道自己还是将大多数时间托付给无所事事了。
随手打开收音机,正在播讲单田芳的评书,听了几句,发觉早已听过。我没有调别的频道,直接关了收音机。
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之后,我披上衣服,走到街上。不是忘了带伞,而是喜欢淋雨的感觉。像今天这样的牛毛细雨,更是我的最爱。它们细细润润地降落在我的脸上,我感到无比惬意。
走到一家报刊亭,我买了几份报纸和几本杂志,然后又在附近买了一些包子,开始往回走。
天空灰蒙蒙的,像涂上去的颜色,给人的感觉并不真实,似乎灰蒙蒙的后面隐藏着什么重大秘密。我想起萨特所讲的“虚无”,觉得可以部分理解了。行走的人们,远远望去,也都尽染灰色,这真是大自然的奇妙魔法。
回到公寓,我一边吃包子,一边浏览报纸。我看报速度极快,三份报纸只看了十分钟。看完之后,只记住了伊拉克最近一次爆炸的伤亡人数。
这个混乱的国家何时才能稳定?我真的希望他们的灾难岁月快些过去。随即,我的脑海闪过白塔兄弟的一句话:同情心有时也是场灾难。罢了罢了,不想了,何必杞人忧天,时间自会卷走一切。
吃完包子,我翻出一盒牛奶,一边吸,一边看杂志。杂志上的封面女郎个个xing感撩人热情如火。我比较了一下几位女郎的优劣,最后认为都不好看。
电话响了,我放下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