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采薇三人听到呼叫,立刻朝指挥室赶去。指挥室内的众人,此时正紧张的看着窗外。只见一个庞然大物在水中来回游动,它通体黝黑,面向凶恶,长长的嘴巴,短粗的脖子,庞大的身躯,像一辆战车在海中遨游。它腹部生有三对粗壮的鳍,鳍的前方还有爪子,房梁粗的尾巴左右摇摆,似有千钧力气。
“好家伙……几乎跟双子鸳号一样大了吧。”丰卓感叹道。
“差不多……”衍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看样子速度也不慢。”
那怪兽在众人面前盘桓,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声音高亢洪亮,如同刺穿黑暗的长矛,如同贯彻宇宙的混响。佩戴侦听设备的丰卓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耳塞扯下,痛苦的捂着耳朵。
“大家都没事吧!”列采薇等人赶了过来,紧张的询问情况。
“这家伙嗓门真大,我们被震了一下,不碍事的。”丰卓解释道,又看了看身后的左师昭问:“你认识这东西吗?”
“资料上从未有过类似生物,恐怕是新物种。”左师昭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何雷达不报警?”。
“我刚才探测发现,这周围山峦起伏,它可能是被遮挡住了。刚才突然出现在雷达上,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到了面前。”丰卓解释道。
话音刚落,那怪兽又发出一阵鸣叫,这次的声音更加宏大,众人感觉整个潜艇都震颤起来。列采薇赶紧命令衍直线后退避让,几乎同一时间,那怪兽也向前冲来。好在衍操作迅速,加之九宇科技先进,双子鸳号与那怪兽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向后撤去。那怪兽见众人离开,突然加速,并张开血盆大口。一瞬间,整个潜艇头部都被大嘴包了进去,前灯将里面照的一清二楚,密如星斗的獠牙从双颚一直延伸至口腔,如同噩梦一般骇人。驾驶舱内顿时发出一片喊叫,很多人都吓得用手本能挡住头部,衍情急之下将操纵杆拉满,双子鸳号猛然提速后撤,就在退出猛兽之口的一刹那,巨嘴轰然闭合,激起一阵水波,将双子鸳号推出好远。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样的咬合力啊。”列采薇惊叹道。
“是啊,多亏我们闪的块,不然恐怕都成了那家伙的点心了。”丰卓也后怕的擦了擦头上的汗。
此时的衍依旧不敢松懈,继续满档后退,以防对方追击。可令大家没想到的是,那怪兽无心恋战,转身回到巨石堆起的坑内,用身体盖住那些黑色正十二面体,但依旧注视着潜艇的一举一动。
左师昭见此情形,突然一拍大腿道:“哦,我明白了!那里应该是它的巢穴吧。我们误入了它的领地,所以它才上蹿下跳的。”
此时的衍也想到了什么:“你们还记得在第三区域搜索时,丰卓看到翻江蜃号在雷达上闪现吗?当时我就想,如果那真的是翻江蜃号,为何会出现又消失?现在看来,是这个大家伙将它叼走了吧。”
“没错没错。”左师昭附和道,大脑也飞速转动起来:“你看那怪兽巢穴周围的石头,应该是他从别处衔来的吧。我们的翻江蜃号,大概也被它当成布置书房的装饰品了吧,哈哈。”话音一落,驾驶舱内也传来一阵笑声,一方面回应左师昭,一方面是庆幸那怪兽没有赶尽杀绝。
按照计划,此时列采薇应该汇合在隔离仓等待的扶盈等队员,一起前往翻江蜃号所在的后仓,从取出样本并封入保险箱。可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大家都对海底环境心有余悸,于是列采薇临时决定,先浮出水再进行采样。“衍、丰卓,我们先返回水面吧。”她指挥道。
“遵命!”二人同时回答,内心是说不出的喜悦。
随着一声巨响,双子鸳号破水而出。相比海底的阴冷幽暗,外面天气晴好,虽然已经入秋,但阳光透过前窗照进指挥室,还是给人温暖的感觉。“呼……”列采薇长舒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道:“只差最后一步了,一切按计划行事。衍、丰卓,双子鸳号再次交给你们了。”说完朝门外走去。
见指挥官离开,驾驶舱的队员们放松了许多。他们的主要任务已经结束,现在只是站岗放哨罢了。青天之下,碧水之中,就算不用雷达也可一眼万里,哪里会有什么危险。于是有的人把脚翘在操纵台上,有的人慵懒的瘫在椅子上,开心的聊起了天。此时的列采薇却倍感压力,元水,这个缠绕父亲一生的梦魇,自己今天终于要见到了。怀着忐忑的心情,她换好防护服,推开了前隔离仓的大门。
“指挥官,你可来了!”一进门,便传来祝其嫣然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所有队员中,祝其嫣然年纪最小,加上她俏皮可爱的性格,理所当然成为大家宠爱的对象。就连平日里古板严肃的列采薇也对她使不出脾气。“看你激动的样子,等急了吧?”
“能不急嘛,上次我们就整装待发,结果完全没有出场机会,如今终于到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了。”祝其嫣然说着,挥起粉拳舞了几下。
“好啦,你这两下子,就别再指挥官面前卖弄了。”墨夷菲笑道。
“是是是,指挥官的拳脚功夫当然天下第一,我说的大展拳脚,是在本专业方面寻求突破。”祝其嫣然说道。
“天下第一?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列采薇笑着摇摇头。
“我说的是八荒天下,难道不对吗?”祝其嫣然还强硬的解释着。扶盈赶忙拦住了她:“好啦,嫣然,你先别忙着开玩笑了,听指挥官布置任务吧。”祝其嫣然跟扶盈关系最好,听她说完,马上立正站好:“是,请指挥官布置任务吧!”
“本来我还挺紧张的,但被嫣然这么一闹,轻松了许多。”列采薇边说边笑着拍了拍祝其嫣然的肩膀:“不过我曾经说过,这元水可能与当年疯癫事件有关,我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我再重复一遍计划,由我亲自取出翻江蜃号上的两个储藏瓶,扶盈负责打开收容匣接应。祝其嫣然和墨夷菲在旁边待命监察。若有什么突发情况,务必确保元水的妥善收藏。”
“放心吧,指挥官,我们已经在模拟器上训练了无数次,又经过了半个月的实景训练,不会有问题的。”扶盈安慰道。
列采薇点点头,便带领众人向后走去。从众人所在的前隔离仓开始,一切都是密封设计,任何人都必须身着隔离服进入。众人先路过一段走廊,来到研究室,这里都是精密的实验室设备,往后走就是后隔离仓,接着又是一段走廊,然后就到了潜艇的最后面。这里由于存放着翻江蜃号这个专为采集元水而打造的先进机器,所以进入办法只有列采薇和泽门曦慕知道。众人本以为将是繁琐的程序,想不到列采薇只将腕表在门禁系统上贴了下,舱门便打开了。进入后大家自动分成三队,扶盈列采薇站在中央,祝其嫣然站在右侧,墨夷菲在左。列采薇首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然后看了看几人的位置,最后目光落在眼前的翻江蜃号上。此时的翻江蜃号尾部正对着她们,清晰可见两个独立舱室,分别有两个独立的按钮操纵开关,这样的设计保证了样本的独立性,是专门为采集元水设计的。
“父亲,我离真相很近了。”她这样想着,对其他队员说道:“现在开始执行任务。首先,准备开启第一采集仓。”话毕,小心翼翼的蹲下身躯,按下液压按钮。“呲……”随着一阵空气吸入的声音,坚硬的外仓门缓缓打开,一个银色的容器显露出来。那银色是如此纯粹,像液体般澄澈欲滴。“现在取出第一个样本。”列采薇说完转动容器,“咔哒”一声,容器被取了下来,她小心翼翼的双手捧出,像捧着炸弹一般小心。此时,扶盈拿着一个黑色箱子迎了上来:“收容匣开启,准备接应。”列采薇将容器缓缓放入收容匣中,一旁的祝其嫣然和墨夷菲都屏息凝神注视着一切。“呼……”伴随着一阵长吁,第一个存有元水的容器收集完毕。
“现在准备取出二号样本。”列采薇说完,又蹲下身子,按下二号舱的液压按钮。就在舱门开启的一瞬间,二号容器轰然炸裂,列采薇蹲着身体来不及躲闪,被飞出的碎片切伤,白色的元水溅了一身,夹杂着鲜血汩汩流下。
“指挥官,你没事吧!”扶盈说着就要向前,墨夷菲和祝其嫣然也要去帮忙。
“别过来!”列采薇大声喊道,然后又平静的说道:“我没事。刚才的话都忘了?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首先要保证好元水的妥善收藏。”
“可是指挥官,你……”祝其嫣然看着列采薇身上不断滴下的鲜血和元水,想说什么却又哽住了。
“没事,我这是皮外伤。你们先出去,按我们训练过的步骤进行消毒处理,然后把收容匣收到实验舱内,之后再来接应我,快去!”。列采薇的话听起来中气十足,却始终未曾转过身体。
三人虽不愿丢下列采薇离开,但毕竟命名就是命令,更何况越是紧急,就越要按照程序走,否则必然更加添乱,于是异口同声的回道:“遵命!”,然后快速离开了后仓。可她们谁都没注意,前脚刚走,列采薇就把舱门关上了。
她勉强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可前胸,爆炸的碎片已经嵌入肉体。她撑着虚弱的身体,检查了一下二号舱室,想弄明白爆炸原因,发现舱室侧面有一排齿痕。“唉,是我疏忽了,刚才衍已经提到,那怪物叼着翻江蜃号走了好远。想必那时就已经快将舱壁咬穿,刚才减压时发生破裂,造成舱内压力骤降,元水容器才会爆炸。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自己伤成这样,铁定被元水感染了。”她内心一阵焦急,几乎留下泪来,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是在想自己伤成这样,如何能继续与众人共处?
父亲曾经说过,当年最早采集元水的人,没有采取任何防备措施,所以才被感染。所以这次北殷隆特地给他们配备了最先进的防护服,并让他们在潜艇内直接研究。自己如今被伤成这样,不回基地根本死路一条,可如果返回基地,恐怕会重演当年的悲剧,到时自己如何对得起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呢?想到这里,她脑中如电影版闪过自己的一生。自己为追求当年真相,不顾母亲反对和父亲的遗命,毅然入伍。在军队中不惜一切要爬上高危,没想到却因一场偶然事件而输的一无所有。就在她幻想破灭之时,北殷家族把她招入麾下,并给了她这个探索八荒的机会,可谓雪中送炭,让她原本失去希望的心又燃起火苗。刚才的她离真相是如此的近,甚至都看到了九泉之下父亲的笑脸,可一场爆炸却击碎了所有幻想。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有些事越是努力追求越得不到。既然上天想这样惩罚自己,就不应该让无辜的人受罪,想到这里,她毅然打开通讯器呼叫衍和丰卓,准备交代最后的命令。
此时的衍和丰卓正在指挥舱闲聊,突然听到指挥官的呼叫,以为是任务成功了,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谁成想接起电话,却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衍、丰卓,采集任务遇到些问题,我们只回收了一瓶样本,我已让扶盈她们带回实验室了。我因为要处理些问题,所以必须留在后仓一会儿。呼叫泽门指挥官前来接应即可,不用管我,她来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的……指挥官,那你……需不需要帮忙?”衍有些迟疑的问道。
“我没事,能应付的来。你们照我的命令去做就好,加油啊。”列采薇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衍和丰卓都是阅历丰富之人,虽然列采薇强忍疼痛,说话语气平和,但二人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蹊跷。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衍站起身来说道:“指挥官说任务挺成功的,她有些事情还要处理,我跟丰卓去帮帮忙,木羡良,你呼叫泽门指挥官前来接应,其余人原地待命,不要松懈。”说着便离开了。一旁的左师昭虽然不善察言观色,但深知船上的规矩,指挥官不在,左、右舷执掌全员,岂有同时离开的道理。意识到事情不对的他也跟了上来。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他尾随二人来到潜艇后部的无人处,才轻声问道。衍和丰卓只顾着列采薇,没注意有人跟踪,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左师昭,也不便隐瞒,于是将刚才的情况告诉了他。
“你们怎么不早说?!”左师昭一边埋怨着,一边与二人急速朝后仓走去。在前隔离室换了防护服,三人来到实验室,此时的扶盈等人刚好封装好元水样本,见他们前来,把之前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此时的众人都预感到一丝不妙,飞也似的朝后仓走去。透过舱门上的窗口,可以看到列采薇已经虚弱的坐在了地上。清秀的脸庞早已被爆炸的碎屑布满,鲜血还在渗出,身上也满是伤口,看上去甚至有些骇人。
众人见此情景无一不心疼,拍打着大门拼命呼喊:“指挥官!开门啊!开门啊!”
虚弱的列采薇转过头来,看了看大家,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身上的伤口和感染伤口的元水,并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明白,她是指自己已被元水感染,不能开门。
“指挥官,你先把门打开,我们都穿着防护服,不会有事的,让我们来给你治伤!”扶盈使劲儿的喊道,可屋内的列采薇已不再答话。“她听不见的,这门的隔音性很好。”左师昭解释道:“而且她不愿开门,不是怕感染我们,而是怕感染其他人。毕竟治的好伤,治不好元水带来的疯癫症。”
“可是再不开门她会死的,你最有主意,快想想办法啊。”祝其嫣然焦急的逼问道。
“要是有办法我早就说了,这门可不一般,加密方法十分复杂,除非知道密钥,否则就连量子计算机也要算上几个小时呢。”左师昭说完一拳砸在门上,可以看得出他也很是着急。
“我去找工具,砸也要砸开!”一旁的墨夷菲说完就朝实验室奔去。
“指挥官,我知道你是怕感染大家,但只要你活着,就总有办法啊。你这样慷慨赴死,虽然很壮烈,但没有任何用处,而且你难道不想解开元水的秘密,给父亲一个交代吗?”衍冲着腕表说完,抬头看向里面的列采薇,希望她能听听自己的劝慰。可此时的列采薇已决心赴死,不再理会任何消息。她眉眼低垂的坐在角落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好!她失血太多,再不救救来不及了。”扶盈边说边无奈的拍打着大门,眼泪也流了出来。
“是啊,指挥官,你快开门啊,我不想失去你……”祝其嫣然哭着喊着,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气死我了,这个列采薇,做什么事都是这么一愣一愣的,前一秒以为与她交心了,下一秒又是一副别的样子。”左师昭边说边用拳头捶打着玻璃,手都敲破了也不停下。
“你们起来,我试试能不能把门撞开。”衍推开众人,后退两步,舍身冲撞过去,可任九宇黎民在经过基因改造,也比不过钢铁坚硬啊,两三下后,衍的胳膊都快脱臼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此时的墨夷菲拿着一根钢钎跑了过来,众人仿佛又看见希望,把钢钎插入门缝内,使劲撬门,可依然毫无动静。“还是不行,这样吧,我们三个一起撞门。”衍招呼左师昭和丰卓道。
“别白费力气了,这门要是能撞开,就不会配备在军用潜艇上了。”丰卓拉住了他们。
“那不能就看着她死里面啊?!”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一脚踢在门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这就呼叫基地,找泽门曦慕要密码,她总该知道吧。”“对对对,好办法,快啊。”大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又来了精神,纷纷聚集到衍的身边,可无论他怎么试,腕表那头都无人应答。“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接?”衍埋怨道。“哎呀,一定是木羡良让她来接我们,她已经不在信号区了。”左师昭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没有列采薇的卫星通讯器,根本联系不上她啊。”
此时的众人可以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眼看门内的列采薇越来越虚弱,自己却只能干着急,简直比死还要难受。所有人都垂头丧气的瘫坐在门外,衍还在拼命撞门,丰卓则在摆弄着门禁装置。突然,只听轰隆一声,接着就传来衍的一声喊叫:“哎呦!”众人抬头看去,门竟然被衍撞开了!
扶盈、墨夷菲和祝其嫣然第一时间感到列采薇身旁检查伤势。衍倒在地上扶着肩膀,焦急的问:“怎么样……还……还有救吗?”
“没问题,还有救!”祝其嫣然高兴的说:“得先去给她消毒,然后去医务室治疗!”
“我来!”一旁的左师昭一把抱起列采薇就朝外冲去,扶盈等人也跟了上去。丰卓刚要出去,突然想起衍还倒在地上,回头看去,他竟坐在地上笑了起来。丰卓也笑了,笑的那么开心。他伸出手递给衍:“起来吧,刚才辛苦你了。你可真是强壮,连大门都能撞开。”衍握住他的手,顺势站了起来。“我们快去医务室看看情况吧。”丰卓说着就要离开,却不料被衍一把拽住。“等等,救人的事就交给他们,有件事你必须要跟我说清楚,你是怎么打开大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