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望深入浅出地将启望探索号启程后,在宇宙中所遇到的那些困难与挫折告诉了三名客人。在叙述时,长方桌的表面浮现出一层虚幻的影像,影像中显示的是飞船的记录仪所记录下的,这些危险困难的实时录像。
在录像中,阿蕾尔看见了这艘飞船无数次与小行星擦肩而过,无数次差点被不知正体、甚至不知是否有生命的“某种东西”捕捉抓住,无数次面临能源枯竭却又找不到恒星来补充能量的窘境……
她忍不住小声惊呼起来:“啊,这和我听到的故事可完全不一样……”
正在叙述某次飞船社会内部纷乱的岳望微不可察地瞄了一眼这个少女,发现此刻的她全然没有开始见面时的那份优雅气质,只剩下了通讯器那端叫喊出声时的天真与好奇。
看来皇族的身份只是她表层的“面具”,这才是真正的她的样子……
轻笑了一下,他继续沿着历史向后叙述,时间推进到了那次毁灭了整个飞船社会的小行星事件。
与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危险都不同,影像中,没有精细到毫米之厘的平衡操作,没有隆重庄严的飞船决议大会,没有一切三人能想象到的、面临生死危机时乘员们的慌乱自救。那颗表面纯白如结晶,浑圆不似天然产物的小行星甚至只是远远地掠过了飞船,两者唯一的接触仅仅是在交错而过的瞬间,飞船被小行星的重力圈边缘捕获,但AI系统随即提高了动力输出,挣脱而出,然后便安然无事地朝着远方飞走。
这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星际间遭遇,类似于出门在路口与一辆电动车贴身而过,虽然有些惊险,但远算不上是什么危机。
但最终却是这次遭遇毁灭了整个飞船社会。
“……在乘员们身上的变异发生之后,他,我们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一切的源头追溯到这次事件上。”岳望神情复杂地叹息着道,他虽然不是母星文明的人,但在成为飞船,几百年间消化记忆体中储藏的历史后,他也忍不住代入到了母星文明的视角中:“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只是小小的一次意外,直到我们利用基因技术定位后,发现最初的变异正是在这次事件中产生的。
“于是,我们的文明就这样中断了,以一种近乎可笑的,放在任何作品里都算得上是荒诞剧情的形式被毁灭了。”
影像到此为止中断,之后记录的那些变异成为怪物的乘员们互相攻击、肆意破坏飞船设施的录像太过于混沌和疯狂,不需要让客人们看到。
“这就是真实的宇宙,一个极度危险的深渊。”最后,岳望盯着自己的三位客人,一字一顿地道:“我们即是前车之鉴,我真诚地希望你们在决定踏出星球之前,能够真的做好准备。”
赫斯神情严肃地对岳望垂下头道:“这个教诲是您对我们文明的馈赠,我们会牢记于心。”
“我向贵文明的遭遇表示同情和惋惜。”身为诺斯王国的领袖,阿蕾尔及时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她的发言同时也会被当成诺斯官方的态度,因此她需要谨慎地斟酌词汇:“同时,我们对您仍然坚定执行使命的决心和意志感到敬佩。”
“其实这不算什么,”岳望坦然道,“这艘飞船有着先进的自动运行系统,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在沉睡中,让他自己按照预定航线飞行即可。”
而且说实在,能够以第一人称徜徉在星空之中,偶尔烦闷了,也可以一脚油门和路过的小行星碎片比赛飙车,总体来说还是很有意思的……
“请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就在这个时候,埃贝特却开口问道:“您如今的打算是什么呢?”
他是王国军方的一把手,他担心面前的这位指挥官会做出一些对他们的星球和国家不利的选择,这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要保护王国的安全。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请您放心。”岳望摊开手,笑道:“母星文明从制定移民计划时便没有要与本土居民抢夺生存领地的想法。当然,我也观察过这个恒星系的其他行星,它们都没有适宜的环境来供一个百废待兴、无力改造行星表面的文明居住。所以我计划的是在此短暂停留一段时间,与诸位互相认识、了解,之后启程继续前往深空,寻找真正属于我们的新的家园。”
听到他的承诺,埃贝特松了口气,于是连忙示弱以缓解气氛:“您的慈悲令我感到羞愧,我不该以恶意相揣测。”
“无妨。”岳望坦然接受了对方的道歉,接着将话题结束:“这些有关于宇宙的情报,之后我会通过飞船的资料库交给你们一份,算是我们能够在宇宙中相遇的礼物了。”
他说着,正打算按照自己的步调开启下一个话题,忽然注意到坐在最下手的赫斯正团起眉头,似乎在回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老先生,您怎么了?”
“嗯?啊,抱歉,听到您的叙述,我想到了一件事情……”赫斯从沉思中骤然惊醒。他捏了捏眉心,语气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一旁的阿蕾尔:“殿下,您还记得‘极北灾星’的历史吗?”
阿蕾尔回忆片刻,点点头:“你是说,造成了第二次魔兽动荡的那个……啊!”
她说着,猛地惊叫一声,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
一旁,埃贝特的表情同样变得古怪起来。
这三人的表现让岳望愈发地感到好奇,他暂时把想说的话压下心头,追问道:“请问你们是在说?”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阿蕾尔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道:“在我们诺斯联合王国的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次魔兽大规模袭击南部文明的战争。那个时候,原本生活在星球北部,性情温和的魔兽们忽然从某个现象发生后,身体产生了不可名状的突变,性情也变得嗜血而混乱。它们一度摧毁了北方大陆的数个国家,我们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后才把这些发疯的魔兽剿灭。”
她顿了顿,然后抬头看着岳望,轻声道:
“而那个所谓的某种现象,是在魔兽异变之前的某一天夜里,王国的占星部观测到了北极的上空中,有一颗将半个北极照亮的流星从天幕中划过。在调整了望远镜的倍率后,我们发现那是一颗通体透明、纯白无暇且浑圆到不可思议的小型星体。它在夜空中闪烁了大约半个小时,随后忽然消失,离开了我们的观测视野。
“后来,我们管这颗与魔兽灾害紧密关联的星体叫做,极北灾星。”
岳望的表情终于变得惊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