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茶发小女孩在看到岳望的一瞬间便僵在原地。在岳望憋着笑的注视下,她嚷嚷着一蹦三尺高:“我没有我不是你什么都没看见!”
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岳望乐呵呵地抬起双手:“别担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原本已经抬手准备刷开门溜回家的小女孩闻言怔了怔,狐疑地转过头:“真的?你真的不会和卫兵告状说我违反儿童职责?”
儿童职责?儿童还要承担什么职责吗?
岳望咀嚼着这个词汇的意思,同时笑着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说的。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女孩很委婉地别过头,礼貌地保持了沉默。
岳望:“……”
似乎感觉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她连忙挽救似补充道:“不过我确实没见过穿你这种颜色衣服的人,说不定你的职责里确实没有和卫兵告状这一项。嗯,肯定是这样!”
岳望愈发对这姑娘口中的“职责”一词感到好奇,疑惑于为何报警也能算是一种“职责”。
在他的印象里,彼时的母星人早已脱离了需要用职责划分身份的阶段,除了科研等关键岗位有所不同外,工作本身更多是他们的兴趣而非必须,因此母星人从来没产生过类似的“颜色”文化和制度约束。
这或许是新兴家园号在逃亡过程中才产生的适应性文化?
岳望表情不变,顺着女孩接过话:“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一位……我是说,我的工作是一位旅行家。旅行家并没有干涉旅途中其他人私生活的职责,不是吗?”
女孩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格外古怪,她刚想要张嘴说些什么,街角拐弯处忽然走出一个红衣服的高个男性,眼看要转身走向这边。女孩吓了一跳,猫低身子便冲向邻近一座工厂旁边的小路:“快跟我来!是那些红衣服的拔纳(狗鼻子之意),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岳望很想提醒一下她自己并不是中午偷溜出来玩的小孩,不用担心被红衣服的卫兵大叔抓住。但看着她一米五不到的瘦小模样,他又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头乱窜会遇上危险,于是迈步跟了上去。
但在跟着这个小女孩走了一段路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这姑娘似乎是出门溜号的一把老手,对整座小镇的道路环境都了如指掌。她熟练地穿梭在工厂和房屋形成的巷道阴影中,利用视线死角躲避着街上巡视的大人,最后七拐八绕地领着岳望来到城市边缘,走进了紧靠着荒野的街道中。
这似乎是条在设计时被当成了仓库区,却不知为何又没有投入使用的街道。大部分建筑都是三到四米高、单层斜顶的黄色涂装房屋,女孩来到最角落的一间仓库前,再次确定四周除了岳望以外没有别的大人后,熟稔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枪型号的高能射线枪?!
岳望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看着这个也就十来岁左右的小姑娘举着一把绝对算军用管制级别的射线枪,比划着在仓库门锁的位置切开了一个洞,然后自顾自走了进去,一时间瞠目结舌。
这可是军用品!在母星时普通人也都不怎么能接触到的危险物!现在居然就被一个小女孩拿着用来溜门撬锁!
到底是新兴家园号这几百年养成了淳朴剽悍的民风?还是纯粹这姑娘艺高人胆大,从哪里偷了一把军用枪?
考虑到这一路上除了卫兵外,他只见过眼前这位女孩一个人拿着军用武器,他觉得是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高……
于是岳望忍不住深刻忧虑着这姑娘的家庭教育,并重新开始考虑起去找卫兵告状的可行性。
似乎是注意到他还站在门外,茶发女孩又从仓库里探出半个身子,焦急地冲着他挥挥手:“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会被红衣服们看见抓住的!快进来啊!”
岳望摸了摸下巴,无奈地暂时放下思绪,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占地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仓库,四面都开有窗,岳望刚进去就看见了一片整齐划分成数堆,塞满了仓库的灰白色长条,他呆了呆,一股熟悉感随之涌上心头——
这不就是在新兴家园号外壳下方那坨让人看着精神错乱的立体结构所使用的材料吗!
身后,女孩谨慎地把门关好,转过身就看见岳望满脸吃惊的模样,于是骄傲地叉起腰显摆道:“嘿嘿,没见过吧!这些可都是建设首脑要用的‘原型’,镇上的几座大工厂没日没夜生产的就是这些东西!”
岳望听着女孩的话,好奇地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堆灰白长条。它们有自己的小臂粗细,形状是规整的长方体形,同时被以五米为间隔精准地切成数段。岳望伸手摸了摸其中一根长条的表面,意外发现这些看着明明和水泥差不多的灰白条居然手感细腻而柔软,就好像在触摸一个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
抬起头,他看见仓库里还有大大小小十多种不同型号的灰白长条,质感应该
可惜这次下来没带自律机器人,要不然真想扫描一下看看这些东西的微观组成。唉,下次应该做一个手持的扫描器……
他观察着这些灰白色长条,同时不着痕迹地问道:“你们小镇每个月能产出多少这种原型?”
女孩闻言,忽然警惕地看着他:“你是隔壁小镇派来的奸细?!”
“啊?”岳望直接傻在原地:“你这思路是怎么跳跃过去的?”
女孩蹭蹭两下跳到一堆灰白长条的顶部,振振有词地分析起来:“上个月向家园号首脑汇报的时候你们进度就不如我们小镇,而且你们那边还有小偷职责的人,肯定是他们出的主意要你来我们这偷师!”
“你这什么和什么啊?”岳望哭笑不得:“我和你见面纯粹就是个意外,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你自顾自拉着我来的这里吧?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你们把这里当作仓库好嘛!”
女孩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好像是这个道理唉。”
然后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产量,刚才那些话其实都是从黄衣服的大叔阿姨们那里听到的。”
岳望颇感无奈地摇摇头,手一撑坐在了那堆长条的顶部上,指着自己:“那就不说这个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岳望。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孩眨眨眼,好像没听懂他的问题:“名字?”
岳望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她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对,你叫什么?”
然而女孩的表情却愈发迷惑起来,她侧歪着脑袋:“我没有名字啊?”
她看着表情骤然错愕的岳望,又认真地补充道:“小孩子们不都是没有名字的吗?只有当我们长大了,确定了各自的职责后,才会得到拥有名字的职责——真奇怪,你们那边难道不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