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艘集合了诺斯联合王国百年来探索太空研究出的所有尖端科技的飞船上,一名天生便是高位魔法师的皇族少女正和一位王国巅峰施法者的将军一道,聆听着岳望讲述的小儿科普常识。
因为母星文明逃难时没有向数据库里录入这种幼儿教育的书籍,这些科普常识都是以岳望前世在地球上见过的绘本为基础,将其中一些被母星文明证明是错误的知识修正后讲给两位客人的。
在这个过程中,阿蕾尔频繁地会就许多物理常识发现的过程发出提问,这让他感觉自己比起一个物理老师,更像是一个历史老师。
毕竟,阿蕾尔他们的文明并不缺少常识——他们只是无法理解如何在没有魔法的情况下认识这些常识而已。
当逃生船回到“丹加”号飞船上时,岳望不得不暂停了“课程”的讲述,他问人要来一杯水润了润嗓子,看着满脸求知欲的阿蕾尔与有些扭捏地隐藏着自己好奇的埃贝特,笑道:“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要走呢,剩下的历史在前往地面的旅程中有的时间慢慢说。”
“……您说得对,我们失态了,请随我来。”阿蕾尔似乎仍在回味刚才的历史,片刻后她才轻声笑着点头,站起身走向门外:“另外,您之前提到的和极北灾星有关的历史,我们整理好了数据化的资料,已经转移到了丹加号的储存水晶中。当然,还有一部分隐秘的历史馆藏于我们的大图书馆里,那些历史等到了地上后我再让人给您送来。”
岳望眼前一亮,他本次最大的目的正是这些资料,自然期盼越早看到越好。他满意地点头回答道:“这段历史对我们飞船非常有用,感谢你们能如此上心。”
说话间,逃生艇的大门打开,三人不多废话,朝着门外走去。
在走出通道的一瞬间,岳望抬头看向这艘据称是诺斯文明最先进最高级的飞船,忍不住疑惑地扬起了声调。
按照常理,他应该在这里能看到更多的魔法阵、更繁复的水晶终端、更玄妙的法术运用,毕竟光是那艘逃生船上就搭载了那么多高精尖的魔导技术,这里怎么想也不遑多让才是。
然而事实上,他在这里能看到的魔导造物却远远不如想象中的多。
在少量的魔法阵中,他反而看到许多臃肿、庞大的机械装置,大概算是电线与或电缆之类的管道从机械装置的接口处穿出,直接与为飞船提供能量的魔导水晶相连,被称为魔力的能量从魔导水晶中流出,却先要在电线中间位置的一个方形转换器中转换为电能,在输入到机械装置中来进行操控。
而当这些机械装置向飞船的各处发出指令时,同样要经过那个转换器变回魔能,才能直接影响到那些魔法阵与魔导装置。
他们正位于的是这个飞船的底舱区,但岳望相信这艘飞船的其他部分也同样是这种魔导-机械混合的结构。
另外提一句,这些有关于能量的感知,都是他身旁那个自律机器人的探头先感知到,再经由他的飞船本体同步给身体的。
“你们……为什么要弄的这么复杂?”
环视一圈后,他顿生疑惑道:“虽然不清楚你们的魔力究竟是如何运转的,但这种利用方式毫无疑问会造成很大的能量效率浪费——那个转换器里一次转换产生的废能甚至占据了总能量的百分之二十!来回循环一次就是四成能量的浪费!”
阿蕾尔惊讶地瞪大了眼,她没想到这位客人上船后竟然仅仅观察了这么一会儿就能发出如此直指痛处的提问。
这位天外来客不仅仅是有着高超的技术而已,他自身似乎也拥有着深不可测的知识储备和感知能力。
就算是在拥有魔法的诺斯文明中,能够一眼观察出他们飞船问题所在的法师也不超过十位!更何况这位名叫岳望的男性还出生于从未见过魔法的外来世界!
敬佩赞叹之余,阿蕾尔甚至隐约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情绪。
把这样一个能轻易看穿他们底细和弱点的人招揽到自己的星球上,会不会有些太过冒失了?
和埃贝特对视一眼,阿蕾尔苦笑着开口道:“这正是我之前向您问到的,有关魔导技术缺陷的问题。”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要从哪里开始解释为好,最终,她有些困扰地叹了口气,道:“不介意的话,您能先继续为我们讲述有关科学发展的历史吗?等到听完这些,我或许就能更为全面地向您阐述我们所遇到的困境了。”
“没问题。”岳望爽朗地应了下来。
他们一路来到飞船上层的招待室,坐在披盖着某种野兽(魔兽)皮毛、绣有提升舒适度铭文的大号沙发上,岳望接着刚才没能说完的话题,将人类从发现星球是圆形的历史开始,一直讲述到母星文明是如何寻找和破解宇宙规律,制造出第一台亚光速飞船,第一次实现了恒星系内的快速旅行。
“在我们将飞船速度提升到光速的50%后,母星文明就开始把矿场开设到恒星系内的其他行星上了。”岳望最后说道:“可惜,我们那里的星球除了母星以外生存环境都太过恶劣,需要母星不断地向其输送生存物资。当母星遭遇灾难时,它们没有一个能够符合移民的标准——于是我们就这么逃出来了。”
“所以,现在能和我说说,你们的魔导技术究竟是遇上了什么瓶颈么?”
“呼,”听完这段历史后,阿蕾尔长出了一口气,颇为感叹道:“这么看来,其实是我们的文明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啊……”
在岳望疑惑的注视中,她神色复杂地开口道:“我们的文明在冲出母星时遇到的最大障碍,既不是您的文明所遭遇的解析宇宙规律、制造动力引擎时的困难,也不是在面临长时间宇航时燃料不足的缺陷。”
“毕竟,我们的魔法在研制飞船的初期就能提供百分之一光速的动力,魔导水晶更是可以储存一次跨越光年单位旅行所需的能量。”
“我们遇到的是比这些更为本质的障碍。”
她抬起头,怔怔地盯着飞船天顶上的法术铭文阵和电力转换器:“随着我们离开这颗星球越远,魔力环境就会越发稀薄,而当飞船到达恒星系边缘时,就会因为完全失去魔力环境而彻底停摆,一步也无法挪动。所以,我们才需要在法阵上安装这种转换器,为的就是尽可能减少魔法对宇航的影响。”
说着,她低下头,对岳望苦涩地一笑:“这是一个牢笼——我们因魔法而兴盛,却同样被魔法困在了这个牢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