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会面过去两天后。
地上的诺斯文明似乎正在为了头顶那座飞船日夜吵架,岳望拿自己的高精探头每次扫过地面时,不是看到穿着整齐的议员们正在开会,就是看到他们正在前往开会的路上。
“这么喜欢开会就干脆住在会议场里呗……”观察了一会儿,他无趣地收回“视线”,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自己的事情上。
在得知了“极北灾星”的事情之后,他这两天把飞船遭遇灾星前后数年的录像调了出来,将影像与当时储存作备份的星图细细对比,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那颗奇怪星体的异常之处。
借助自己身为飞船的强大逻辑运算能力,他以上百倍速的形式来回翻查了那段录像十多次。然而星图和影像完全一致,那次相遇似乎真的只是启望探索一号不小心撞在了灾星的前进路线上,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然而他总模糊有一种忽略了什么的预感。
不信邪地,他又把录像的跨度放大到百年为单位,沉浸于其中。
当他听见自己的通讯系统再次响起,发现地面上那群人终于达成了某种一致时,时间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以钟表计时)了。
将自己躺在容器中休眠的身体唤醒,岳望暂时放下了和灾星有关的事情,来到位于舰桥的指挥大厅,将通讯接起。
果不其然,在寒暄之后,阿蕾尔代表他们联合王国,向自己发出前往地上的邀请。
只是,那并非是一次规模盛大的“官方正式来访”。
“我们的民众大多数都对于一艘突然出现的异星飞船感到恐惧,所以我们无法安排您的那艘飞船降落,也不能让您暴露在万民瞩目中。”阿蕾尔抱歉地说出他们的计划:“我们会以二次会谈为名派出两艘飞船,您将乘坐其中一艘,在联合王国的首都降落。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您能否接受?”
“秘密访问嘛,我懂。”岳望理解地点头道:“你们的飞船什么时候到?我需要提前安排好飞船上的事情。”
当然,这句话并不是事实。在经过三天的适应后,他已经能在大部分意识用来控制身体的时候,分出相当程度的思考能力同步操作他的本体——也就是飞船本身。
之所以要说这一句,只是要符合他“星舰指挥官”的身份而已。
阿蕾尔果然对此没有任何的疑惑,她回答道:“丹加号,就是您之前见到的那艘银白色飞船,会在明天清晨时分出发,大约会在后天的夜幕降临时到达。”
“我明白了。”岳望想了想,又问道:“我可以带一台自律机器人吗?”
说着他摊开手(虽然对面看不见),笑道:“我并不是不信任你们,但是我现在是这艘飞船上唯一的活人,就算是为了母星文明的存续,我也必须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阿蕾尔似乎离开了通讯台,和其他人商讨了什么,然后才继续接通通讯道:“只要它的外形不是太过显眼的话,没有问题。”
“很好,多谢了。”
达成约定,双方并没有闲聊其他,很快就挂断了通讯。
岳望随后把飞船内保持运行的武装机器人们全部叫了过来,让它们由高到矮排好队,很快挑选出一个从武器装备到外形都符合他要求的小家伙。
那是一个高度到他大腿处,身体呈现优雅的圆弧状、底部以复古式双轮驱动的警备机器人。它配备有炸药爆破式武装与一台高功率的激光能量发射枪,作战强度刚好能限制在常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在一众造型奇形怪状,恨不得把武器安在每一块金属板上、每一个武器都能熔掉半个城区的武装机器人中,就属这个小家伙看着古朴而可爱。
从它编号所对应的资料,岳望了解到它和那座庄园别墅一样,是飞船社会上的人为了纪念母星历史,特别定制的老旧型号,现在刚好可以拿来当自己的护卫。
除了这台小机器人,他又标记了数把武器和一些装备,一旦在下面遇上什么小机器人无法应对的危险,他还可以利用飞船的物理模块把这些东西“召唤”过去。
做完了这一切,他看了看时间还有四五个小时,足够他再把灾星的那段录像研究一两遍。于是他把身体甩回到维生休眠舱里,继续埋头调查着相关的历史。
或许是短暂的休息让他有了新的思路,这一次,当录像来到灾星出现前三年的时候,他敏锐地注意到了一处异常。
在某天从一个恒星轨道上补充完能量,飞船绕过恒星系边缘的小行星带向外离开时,曾经有一颗冰雪形成的彗星一扫而过,那之后恰好又是启望探索号自动更新校准星图的时间。
对比了彗星经过前后的星图后,他注意到星图边缘的一颗代表恒星的光团缩小了许多。
母星文明在绘制星图时和地球文明有诸多不同的习惯,其中最明显的一条是他们会用光团的饱满度与大小来区别绘制恒星与行星(而在地球上,星图普遍不描绘行星)。
所以此刻,这颗突然缩小的光团就显得十分异常。
他立刻调出了当时飞船的更新日志,接着惊讶地瞪大了眼(用点亮三片舱区的顶灯作为代替)。
更新日志显示,彗星到来前,那个大号的光团毫无疑问是一颗中年的恒星。但当彗星扫过后,星图扫描更新时那里却变成了一颗小行星!
这样的改变触发了飞船AI的逻辑错误,它无法解释这十多分钟的改变,逻辑让它不能接受“恒星变行星”的扫描结果,于是它只能把那个大号的光团调小,来表示那里的恒星出了些小问题。
由于这艘飞船本身就是在母星文明逃难前紧急建造的,系统方面其实有不少难以协调的地方,像这样的“小错误”在数百年间出现过不少次,所以当时检查更新日志的操作员只是关注了一下那个方位,就将其忽略了。
而作为一个过来“人”,作为一个经历了灾星事件的“人”,岳望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那个恒星变化了的方向,正是灾星出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