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二人上路。
薛通山与李春雨做了个交易,把青翎红冠卖给她。
当然李春雨现在钱不够,于是给了薛通山一个玉牌作抵押,说到了重阳关再付他五个金饼。双方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在李春雨耐心用尽之际,才达成了一定要南海官铸足色金饼为准的交易。
随着李春雨回到南海学子所在营地,二十多个学生与两位随行教习都在。李春雨解释薛通山是自己在重阳关所寻向导,帮助自己捕获青翎鸟。
青翎红冠显然引起了众人注意,便有人提出质疑,毕竟青翎鸟本身已经十分珍贵,青翎红冠更是可遇不可求,光凭一个寻常向导,便能捕获?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其中便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昨夜用凤血密香引诱,都未见青翎红冠。春雨姐姐竟有如此本事,真让人惊讶。”
说话者是一女子,与好友三五成群站在一处。而两位教习也作壁上观,并未发话。
李春雨不知该如何解释。
更有人低声议论,薛通山耳目灵敏,听得清楚:“说不得是她知道有人用凤血密香,刻意守在左近,出手截获。不然怎么也在昨晚得手。”
如此不绝于耳,薛通山自到了这个营地,就一直装聋作哑,主要就是担心自己蛮子身份被质疑,现在在这方面质疑倒是没有,矛头都对准了李春雨。
因为青翎红冠一出,此次春狩,虽无正式较量之名,但李春雨也确实抢尽风头了。
薛通山心里腹诽,不就是看人李春雨得了头筹,搁这阴阳怪气呢。
“不知春雨姐姐到底是怎么捉到的青翎红冠,可否说来让我们长长见识?”仍是一开始质疑者不依不饶的发问。
李春雨沉默不语,实际上她也没法言语,薛通山看出她有难言之隐,也许跟她受到追杀的原因有关。
“是我射下来的。”
薛通山开口说话,众人便聚焦到他身上。立刻有人反驳:“青翎鸟羽翼坚韧,快如闪电,凡夫俗子也敢这般吹嘘。”
“便是射术教习,也未必敢说能射下青翎鸟,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重阳关真是穷乡僻壤,什么也不懂。”
“此时青翎红冠已死,又无法证明,自是由着他吹牛。”
薛通山没有反驳,扫视营地,早已看到营地之中有其他青翎鸟。“你们有生擒青翎鸟么?”
一时无人说话,因为不知他想干什么。片刻沉默之后,那几个女子便要出言嘲讽,却突然止住了。
因为有一人上前说道:“在下有幸活捉了两只。”
此人身着青衣,上绣桃枝,是南海学子服饰。看上去此人并不寻常,原本质疑的几个学子,见他说话,也都闭上了嘴。
薛通山便道:“可否借来一用?”
“可以。”那青年语气温和,竟是有些刻意配合薛通山。“不知阁下要如何使用?”
薛通山道:“你有几只活的?”
“两只。”
“那请你把它们都放飞。”
“好。”
那人毫不犹豫,应声而去,薛通山却忽然叫住他:“额……这位兄台你叫什么?”
“在下高幼清。”
“高兄,我要是射死了这几只鸟,会影响你的这个……成绩么?”
高幼清失笑:“不会。”
薛通山点头。
这一番对话,使得喧哗议论之声渐渐消失,所有人或好奇,或不屑,或暗自不忿这南蛮子几句话便扭转场间局势,都静了下来。
高幼清来到自己捕获的青翎鸟身边,将绳结握在手中,看向薛通山。
薛通山微微点头,高幼清更不迟疑,解开绳结,青翎鸟振翅而起。
在没有凤血密香诱惑下,青翎鸟脱困后急于逃生,速度何等迅捷,瞬间便飞上树冠。
众人见状,不约而同回望薛通山。却只听弓弦“嗡”然作响,大家眼前一花,青翎鸟惨叫连连,竟是已经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其中一只箭矢竟贯入眼球。
营地里鸦雀无声,已有人惊得嘴唇微张,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薛通山凛然而立,左手持弓,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却低声对身边李春雨道:“加钱。”
李春雨看着众人惊愕之色,低头咬着嘴唇忍着笑意:“好。”
高幼清看着自己被射死的青翎鸟,他有预料却仍不掩惊讶,称赞道:“好箭法。”
夜至傍晚,薛通山坐在火堆前自怨自艾。
他深恨自己一时没忍住要出这个没有意义的风头,因为他害怕射术会让人联想到蛮人身份。虽然并没有人立刻质疑,但他实在不想因此受到关注。
李春雨坐在对面,莫名其妙看着薛通山长吁短叹。暗自莞尔,还真是奇怪,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南海学子行程是明日返回,这个地方离重阳关并不远,也就一日不到的行程。要拿到预定报酬的薛通山当然只能跟着。
李春雨不太合群,诺大营地里几处篝火,都无她立足之地。于是便自然坐到薛通山这团篝火边上。
有一些学子陆续归营,对青翎红冠纷纷称奇,再加上一些同窗对白日薛氏神射绘声绘色的描述,让薛通山又引来了更多关注。
甚至有教习已经趁机教育学生,说什么“不负修行神通,亦可射落青翎鸟,以此可见射术习练重要性不亚神通。”
并表达为避免明珠暗投,要报与南海四师,引此少年为典型,激励众人奋发。
薛通山无声哀嚎。
“烤糊了。”李春雨出声提醒。
那只贼狸子,已经被薛通山剥皮抽筋,河边洗净,拿来打牙祭了。
待肉烤好,撕下一条狸腿递给李春雨:“烫。”
李春雨刚刚接过,被烫得直摸耳垂。薛通山无奈捡起掉在地上的狸腿,把树枝递给了她。
这时,高幼清坐了过来。
薛通山正色道:“今日多谢高兄解围。”
李春雨也点头道:“确实多谢师兄解围。”
高幼清笑着摇头:“通山自负神射,我有何可谢之处。”
对方自谦,不愿居功,但薛通山却知道,这人明显在南海学子中地位不低,如无他刻意配合自己,只怕也难堵众人之口。
但他也非扭捏之人,便道:“去南海城请你喝酒。”
“在下酒量甚浅,恐不能陪君豪饮。”高幼清道。“怎么,薛兄有意行走南海城?”
薛通山点头道:“南海城有人欠我钱,去要一趟。”
李春雨实在忍不住,一反冷傲常态,用力翻了个白眼。
高幼清道:“那薛兄可有意在南海城久住?”
薛通山摇头。
“我有一个建议,薛兄可尝试南海学宫春日大比。”高幼清解释一番,“虽说薛兄并未修行神通,但仅凭这手神射,或许可以博得四师青睐。”
李春雨明显感到意外,看了高幼清一眼。
薛通山若有所思,似乎意动。
高幼清又对薛通山道:“在下可为薛兄引荐。”
薛通山奇道:“为何高兄要如此帮我,咱们才第一次见啊。”
高幼清温和笑道:“春雨的朋友,我便愿意帮你。这算理由吗?”
薛通山恍然大悟,看向李春雨,却见到一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之态。他立刻便道:“多谢高兄盛情,我还未必有进南海学宫的福气,实在不必麻烦了,一切随缘吧。”
见对方婉拒,高幼清也不多说,起身告辞。
待他走远,李春雨说道:“高师兄是伯牛先生得意门生,有他引荐,你进南海学宫便会简单许多。为何拒绝?在你这般求学年纪,想进南海学宫而不可得的人,在南海城便多不胜数。”
薛通山笑道:“你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别扯上我。”
李春雨微怒:“不要胡说!我从无此意,那是因为家里在胡乱安排罢了。”
薛通山笑得更欢,道:“我就是因为看出姑娘你神女无心,才没答应他啊。他这话说的,你的朋友所以帮忙,我要是答应了,岂不等于你平白欠他个人情?”
李春雨愣了半晌,道:“好像确实是这样……”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词句甚好,你也读过书?不知这话出于何典?”李春雨追问。
“不知何典,幼时家中长辈教的。”薛通山坦然道。心想我难道还能告诉你,是九年义务教育课本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