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先前的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从四品官级,礼部郎中和秘阁校理明显只是个正六品的虚职。
按理说礼部中郎领礼乐、祭祀、朝会、宴享、学校、贡举之事。
审订其中对的地方和错的部分,遇到庆会答谢,掌撰表文。
而秘阁校理负责皇家图书典籍的校勘和整理,实际上等同于皇家的文学侍从。
秘阁就设置设在京师宫城的崇文殿中,在此不但可以经常见到圣上,甚至还能够耳闻到不少朝廷的机密。
对一般人来说,都已经是难得的机会。
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但范仲淹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师,渐渐感到心灰意冷得他,还是更加希望将自己的毕生精力全部倾注在实践当中。
真正做到学以致用,充分落实,方不辜负百姓信任。
众人心领神会,好在无人多言,因为那原本就是他屡遭贬斥时所历任过的职务。
苏州知州和陈州通判眼见是不可能还给他了,兴化县县令又瞧不上,最后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个。
如今只不过是官复原职而已,基本没有遭到什么异议。
……
“真是的,也不知道那范仲淹上辈子究竟是修得什么好福气,居然堂而皇之得主动前来责骂。”
“结果齐相公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还表现得足够尊重,最终引起陛下的重视,直接平步青云。”
“就是,除了刚开始被群情激愤的百姓狠狠揍了一顿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要不然,咱们哥几个也去试试?”
“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不就是皮肉之苦吗?”
消息传回越州,有人称赞齐航的度量;有人自以为是摸准了齐航的倔脾。
于是突发奇想着也要投机取巧,以同样的方式获得利益。
“少爷,你听听现在外面都在说些什么嘛。”
对此,齐航也是哭笑不得。
别说,乍闻之下,这些人分析得的确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遇见不知道的,搞不好还就会信以为真。
或许,没准齐相公果然是属撅毛驴的?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先是蒙受陛下恩宠,圣意正隆,却就是不愿意轻易接旨。
然后是吕夷简的屡次刁难与弹劾,最多也就是回信奚落嘲讽一番。
却还是依旧让公公们在圣上面前转达,要保举他。
最后是范仲淹前来,竟然恭恭敬敬迎进府中,奇了怪哉。
“齐相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原本下官虽然心有困惑,但也多少有些怀疑。”
“如今看到这门前景象,才明白那范大人所言非虚。”
数日间,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擅自登门质问的官吏。
百姓们都懒得计较,昨天刚揍过三个,今天就又来个不怕死的?
没完没了……
“少爷,咱们不用出去瞧瞧热闹?”
书房内,齐航正在聚精会神地写字练笔。
他目前的时间十分宝贵,总不能永远浪费在那些无聊的人身上吧?
距离守孝期满还剩下两年,齐航一方面要仔细研读,校对经义,另一方面还要不断做出注释。
包括他正在撰写的《资治通鉴》和诸多著作。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
“今天若是见不到齐相公,下官就懒着不走了。”
哪知道齐航不想多事,但外面的小吏却是不依不饶,死活不肯离去。
吹胡子瞪眼,连闯了数次都是无功而返。
始终没有得逞,便只能暂且作罢。
“春秋时间,越国有位美女名叫西施,生得国色天香。”
“邻村有位丑女,唤作东施。”
“某日,东施见到西施皱眉头很是美丽,也就下意识地也想要学着她的模样,一天到晚都是皱着眉头。”
“你去问那官吏,看看他是否知道结局如何?”
齐航抬起头,得到禀报后将晨曦叫过来吩咐。
“嘻嘻,少爷,你可真坏。”
晨曦和柳絮自然懂得齐航的意思,也知道东施效颦的典故。
“这位大人,既然想要仕途前程似锦,还望以后好自为之。”
“多在任上为百姓谋福,比什么都强,千万不要觉得依靠心计就有机会获得升迁。”
“范大人即便没有我家公子礼遇,也一样会名扬天下。”
“奴婢听说他觐见圣上之时,曾经献过十策,此举并不亚于张相以布衣身份拦太祖献十策情形。”
“尽管他也是前来责备不为圣上出力,但经过我家公子的再三解释,已经足以说明只是因为敬重他的人品以及才学。”
“未请教大人您呢?”
“试问又有何良策?”
“若是觉得有理,我家公子也定当奉茶道歉,视为坐上之宾。”
府门外,晨曦坦然面对,落落大方。
几句话的工夫,只羞得那官吏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再出来。
观他窘态,周围人顿时指指点点,笑得是前仰后合。
说到底,他有个屁得策略?
只能灰溜溜得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位姑娘慢走,求求你救救我我们吧,经齐廓齐大人引荐,都是从平阳县专程逃难来投奔齐相公的。”
晨曦戏谑地凝视着那官吏远去的背影,不动声色,刚刚正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斜刺里冲出数人拦住归路。
说话的是一名头发散乱的马姓老者,在其身后还有着七名年纪各不相同,但同样未挽发髻的要饭花子。
心情忐忑,破衣烂衫,浑身恶臭无比。
然而令他们感到欣慰的是,并未晨曦脸上却未从那张绝美的脸上看出任何的厌恶和不满情绪。
马良善祖祖辈辈,从汉高祖时期被当地强行征收人口税。
按照大宋律例,凡是年满五周岁以上,五十六岁以下者,每年上交一百二十钱,是为算赋,即丁赋的滥觞。
光是仅仅一项,保守估计,就能令大宋增收三千四百五十万两白银。
此项制度历代相沿,只是赋税的额度并不统一,年龄也不尽相同,因此有些杂乱。
百姓为了生存,都不敢随便生儿育女。
因为实在不堪重负,有时候,即便是生下孩子也养不大,养大了也不敢束发。
十五为髻,只能以此逃避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