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诸位爱卿,未知是否曾听说过有关方仲永其人?”
朝堂上,垂坐龙椅的赵祯随手将黄安中的奏折拿起,细细阅览。
那小子,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方仲永?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啊?
何许人也?
竟能令圣上如此惦念,想必非是寻常。
皱眉沉思,始终无果。
随即陆续望向首位,吕夷简,同平章事兼集贤殿大学士。
“回禀陛下,恕吾等孤陋寡闻,并不知晓。”
渐渐感受到众人目光,吕夷简出班,躬身施礼。
“那,齐航呢?”
赵祯当然不会怪罪,转而又问。
齐航?
莫不是越州会稽县,齐府,巧辩麒麟征,智破西夏的金科状元,南雄州签判,齐唐的公子?
此时,距离那场惊世骇俗的豪华盛宴,也已经过去了将近月余。
记忆犹新,而齐航的种种壮举和才华横溢的神奇,仍旧令宾客们印象深刻。
尤其是他小小年纪,却能够出口成章。
虽然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反驳。
毕竟经过几轮,多番的商讨以及鉴定,无论是齐航的诗词,还是歌赋,均属上乘。
只是以《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飘逸,《桂树香·金陵怀古》的端庄,《父亲·总是向你索取》的深情,《寻不周》的豪放。
再加上刚出的那两首《往事只能回品味·时光已逝永不回》,以及新编的《梁祝》曲谱。
与传统的婉约派相比,无不透出一股金戈铁马的洒脱。
或许的确耳目一新,不过也着实叫人不喜。
“嗯,此子的确是不可多得人才,只可惜,唉……”
崇政殿前,此时的吕夷简刚刚主持修订完《新修国史》,正准备商议监修《国朝会要》。
原来他是并不打算接这个茬的,却没想到冷不防从旁边蹿出一人,将他挤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定睛一看,不是那该死的夏竦,还能是谁?
“嗯,此正是越州知府黄安中的奏折,你们可以先听一听再进言,稍安勿躁。”
赵祯面露微笑,命太监朗声宣读。
“吾皇圣明,福佑康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起初,竟是些惯用的话术,歌功颂德。
无关痛痒,根本得不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信息。
倒是直让他们感觉阵阵疲乏,昏昏欲睡。
然而接下来,却是忍不住抖擞精神,愈加肃然起敬。
“喏,这是他写得字,你们之间可以互相传阅一下。”
“不过要记住,千万别给朕弄坏了,价值数千两呢。”
郑重其事,其实无须交代,吕夷简自己也是一反常态。
视若珍宝,颤颤巍巍从太监的手里接过,顿时激动万分。
“这,这是……”
“怎么可能?”
众大臣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簇拥成团,互相顶着脑袋,一人捏着一角仔细观瞧。
笔力雄厚,苍劲干练,充满神韵,完全看不出只是一名少年手笔。
跺脚叹息,自愧不如,果然如传闻中要比他们其中的大部分略胜一筹。
原本他们还不相信,觉得言过其实,今日得见,不得不暗道妖孽。
再看字体,苟活大半辈,纵然为官数载,扪心而论,怎么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吧?
但是仔细搜索记忆,从古至今,自秦汉到魏唐,何曾出现过此等书法?
难道还真是他自己独创出来的?
不少站外圈外的老臣,由于上了年纪,头晕眼花,本来就看不大清楚,便使劲想往里面挤。
瘦胳膊瘦腿,拄着拐棍,伸长脖子,探着头,只能干着急。
“噗通——”
吓得身边那些臣子们连连躲闪。
更有许多人如痴如醉,闭起眼睛在心中冥想默念,抬手临摹。
“怪不得民间传闻,据说齐唐的那幅百寿图已经炒上千金,就是朕也想要见识见识。”
赵祯倒也没有予以制止,只是命太监将人扶起,靠在柱子边休息。
奈何那老头儿死不听劝,坐地上喘口气继续向前攀爬,朝缝隙里拼命汩涌。
“好了,可以谈一谈你们的想法。”
赵祯大感不妙,必须适可而止,没瞧见那老家伙的上半身,差点儿钻进人家的脚底板下面去吗?
再晚点儿真是要命!
何必如此?
不过想起刚刚自己的表现,似乎也并不比他们强太多,也就苦笑作罢。
“启禀陛下,此子果然是天资聪明,不愧为神童之名。”
“以后若是能精心培养,不失为我大宋之栋梁。”
怀揣着无限地向往和激动的心情,吕夷简顿时起了爱才之心。
甚至,他都想过要主动自降身份,去暗中接近、考教一番之后,再决定是否收归门墙,或者当成亲传弟子那般精心培养。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实在太放肆了,希望后面的那位莫要揪住不放。
战战兢兢,重新列队整齐。
将老头儿扶起,吕夷简当真是鼻子都要气歪。
“陛下英明神武,如今神童出世,必定是受命天意,前来辅佐我们大宋千秋万代,创永世不朽之基业的。”
虽说如今的朝堂还算清明,但是要彻底地杜绝溜须拍马之类的宵小也是断无可能。
呸呸呸!
无论是吕夷简还是张士逊,他们的眼里可是揉不得半点儿沙子。
再怎么样,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就算表现得稍微妖孽些那也是人。
真当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还是星君转世?
文采书法再好,懂什么人情世故?
怎么处理朝政?
拍马屁居然能拍到他们这种程度,说出去就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吕卿家,你以为如何?”
正在这时,帘子后面传出一道久违的女声。
“回太后,虽素未谋面,但依臣之见,此子心高气傲,向来桀骜难驯,若能寻得良师,倒也不失为大宋栋梁。”
相较于面对赵祯,幕帘后面那人才是真正值得重视。
“臣等附议!”
众人跪拜。
“启禀太后,臣以为此子不仅气节高,志行好,最关键的是品性也很不错,而且还懂得谦虚。”
身单力孤,若想要继续稳固自己的地位,确保在朝争中不受到围攻和排挤,夏竦也只能继续寻找依靠,并且无条件拥护她的一切决定。
……
抚州金溪县,徐员外家的庄园内,两名中年男子正在会客厅侃侃而谈。
“方公,令郎大才,在下深感佩服佩服。”
“喏,这里是三吊铜钱,算作定金吧。”
“今日,姑且就用这树上的枝叶为题,作诗一首吧。”
徐员外眼神戏谑,命丫鬟替自己斟茶,却是故意将客人冷落一边。
“好,好,那咱们这就开始?”
方仁才尽管心存疑虑,往日那些士族乡绅邀请自己都得极为客气,今天这徐员外怎的如此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