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风自朦胧中醒了过来,因醉酒导致他脑子有些不大灵光,除了记得他昨晚喝多了和现在深感头痛以外,其他的事情,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撑着自己坐起身来,想揉一揉脑袋缓解一下头里的疼痛,却听到房门传来一声响动。他偏头看了看,只见是离忧正端着一个小瓷碗走了进来,看到他已经清醒了,还同他道:
“师兄醒了啊?”
说话间,走到凌风身边,将小瓷碗递给了凌风。
“那正好,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吧。”
凌风此时脑中既隐隐作痛又有些晕晕乎乎的,这一碗醒酒汤来得非常及时,刚好可以帮他缓解一下身体上的难受。
他没有拒绝,赶忙将那醒酒汤接了过来,一饮而尽了。随后,将碗还给离忧,靠回到床头的枕头上,边揉着眉心边仰头舒了一口气。
“我说你昨晚灌了我多少酒啊,我怎么连什么时候回房睡觉的都想不起来了啊?”
离忧将碗放到床边的小柜子上,轻笑了一声,怀抱着胳膊摩挲自己的下巴,瞧了凌风半晌,忽然道:
“师兄,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看着离忧脸上的笑,凌风心下一个激灵。
“什么事?”
离忧不紧不慢道:
“我其实就想问问,师兄你平时看着挺温文儒雅的,怎么一喝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抱着人家姑娘让人家坐你腿上不说,还哭天喊地地求着人家别离开你,人家不肯留下,你就硬抱着人家死活不撒手,你可真是把人家的便宜都给占尽了啊!”
闻听离忧口中的这些调笑话,凌风就晓得他方才还真是没有担心错。他就说嘛,依照他对离忧的了解,离忧一旦有这种像是不怀好意的笑容时,那必然就是离忧要整蛊他或是要打趣他了。
这个把戏,离忧从他们相识之日起,就玩了足足有四千九百九十九年,可惜他回回都不长记性,包括这次,他也照样重蹈覆辙地搭了离忧的问话。
不过按常理来说,这话搭了也就搭了,本身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料想离忧也就如往常一样,最多就是用婉月来把他逗弄害羞,他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可未承想,离忧今日竟说了一个新的调笑话,而这个调笑话,还是他根本就不可能做的轻浮之事。
凌风诚然不晓得离忧这番话里的女子就是婉月,他还以为离忧是胡编乱造一个女子骗他,就为了噎一噎他找点生活乐趣。遂为了给自己也找点生活乐趣,他便想履行一下他作为大师兄应有的权利,那就是给离忧这臭小子来上一巴掌,好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大师兄对他的疼爱。当然,他其实也就是想同离忧打闹玩乐一番罢了。
思及此处,凌风登时就身子前倾,想要抽站在床边的离忧胳膊一下,却不想离忧被久久打了这么多年,他在预知即将到来的挨打这一方面上确实十分有造诣,有造诣到他见凌风抬手的那一瞬,他就立刻向后撤退一步,轻轻松松地闪身躲过了凌风送来的爱心巴掌。
然说实在的,离忧这一闪闪得倒是挺利索,他确实连个衣角都没被碰到,但凌风可就惨了。
因凌风起身时起得有些猛,向离忧打过去时也很猛,这就导致了离忧躲开凌风巴掌之际,凌风就立马扑了个空,重心一不稳,上身瞬间就向地面倾斜了过去。
亏得离忧也是眼疾手快,赶忙将凌风给扶稳当了,这才没让凌风从床上摔到地上,也让离忧松了口气,继续嬉皮笑脸地向凌风道:
“师兄,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悠着点儿吧。”
凌风尴尬地将胳膊从离忧手里抽了出来。
“你才老胳膊老腿呢!你这臭小子,你刚刚胡说些什么啊?”
离忧好笑地反驳着。
“哈,我胡说?你要是不信,咱们就把久久叫来,问问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事?别说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久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嘴里还喊着。
“师兄……师兄……”
她的声音明显带有一种吃力之感,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异常焦急之感。
凌风和离忧下意识地对望一眼,均都以为久久出事了,那是紧张地一个快速起身去打开房门,一个慌忙将衣服穿好,紧随其后。结果却在开门瞬间,凌风和离忧顿时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住了。
久久满头大汗,背着婉月向他二人迎面跑来,一身白衣染上不少鲜红扎眼的血迹,她背后的婉月身上也同样沾有大量血迹,并且脸色苍白如纸,一动不动地昏迷在她的后背之上。
凌风和离忧撒腿跑到久久身边,凌风伸手将久久背上的婉月扶到他自己怀里,离忧则心急地问向久久。
“你和婉月受伤了?”
久久累得直喘粗气。
“我没受伤,是月儿受伤了。”
随着久久回答的那一瞬,婉月身前的状况也一并显露在凌风的眼前,也令他立刻知晓了婉月的伤势不在别处,都在身前,且还全都是被天雷劈在了心口处的严重伤势。
凌风非常熟悉这种天雷之伤,想当年,他在崆峒山经历飞升上神的雷劫时,就整整挨了三十六道天雷,修成长生诀之时,又再次挨了八十一道。
那两次的痛苦让他差点都没能抗过而一命呜呼,好在他命大,终还是活了下来。但因这痛并非是一般的小疼小痛,便使得他即便伤好了以后,都始终忘不掉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是以,当他今天亲眼看见婉月也受了天雷之伤时,他怎能不感到心疼?
可心疼归心疼,所幸凌风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了,这种危机时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晓得现在必须得为婉月好好治疗伤势,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强忍住心中的疑问和疼惜婉月的情绪,抱起婉月就快步向正殿跑了过去。
将婉月轻轻放躺在床上,探了探婉月的眉心,手指又搭上了婉月的脉象,不出片刻,就对跟他一起进来的离忧道:
“离忧,你速去药王那里,管他要一些治疗天雷之伤和养身的药来。”
“好。”
离忧不敢耽误,转身出了望月阁,而留下的久久担心不已地问向凌风。
“师兄,月儿她不会有事吧?”
凌风宽慰她道:
“别担心,月儿没有伤到元神,性命无碍,只是折损了一些修为,伤口有些严重,我现在就替她疗伤,一定不会让她出事的,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久久一向都打心眼儿里信任凌风,因为曾经离忧飞升上仙受了六道天雷,都是凌风给离忧疗的伤,还将离忧照顾得完好如初,精心调配的药膏也没让离忧背上留下一丝疤痕。所以,凌风此时同她说不会让婉月出事,那婉月就一定不会出事。
听话地点了点头,将门带上,回屋去将带血的衣服给换掉了。
自久久走后,凌风也开始施法为昏迷的婉月治疗伤势。阵阵青色仙气从凌风的指尖向婉月的心口灌输进去,耗费了能有将近半个时辰,凌风终才停手,婉月也终是从最初的面色苍白,到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可是,她心口处被天雷劈开的伤痕却不似普通的伤痕,虽是用仙术止住了出血现象,但它终究无法单靠仙术在短时间内愈合完全,还是得靠后续上药包扎,慢慢休养调理才行。
然话说回来,在上药包扎这件事上,倘若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那凌风定会毫不犹豫地替婉月宽衣解带处理伤口,但现在委实不属于逼不得已的状况,这望月阁又不是没有旁的女子在,因此,向来都是正人君子的凌风自然不会占婉月分毫便宜。
他替婉月将锦被盖好,起身出去正殿,准备去久久的房间找久久过来,却在开门瞬间,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久久转过头来,还问向他。
“怎么样了,月儿可醒了?”
凌风回道:
“还没醒,但是她的伤口需要上药包扎,我实在不太方便帮月儿做这些,还是你去吧。”
久久微微颔首。
“好。”
起身进去屋内,凌风也将房门关了起来,坐到了久久方才坐的位置上,等了能有一刻钟,才见久久从房里出来。
“月儿还在睡吗?”
久久停下欲要关门的手。
“嗯,师兄要不要进去陪着月儿?”
凌风道:
“先不急,你先告诉师兄,月儿到底为什么挨了天雷?”
久久将房门关紧,坐到凌风身边,回想起先前发生过的事,同凌风从头到尾说了个明白。
“昨晚你不是喝多了嘛,就把月儿给弄生气了,你们在望月阁闹了好一阵,还被凌云给看见了,他斥责了你两句,又突然莫名其妙地一改态度对你道了个歉,但那时你靠在月儿肩头睡着了,没有回凌云的话,他便和离忧又说了两句,之后就走了。他走后,离忧就带你回房间休息了,我也把月儿送回了仙侍宫,还问她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了,但她始终不肯告诉我,只哭着说明日就去求陛下让她离开天宫,我吓得什么也不敢问了,便哄着她睡觉了,等她睡着我才回来的。今早起床后,我发现月儿一直没回来望月阁,我怕她真的去找陛下了,就赶忙去仙侍宫找她,结果到了她房间发现她根本不在,我去问了好几个仙侍,才知道月儿一早就被凌云召去了云清宫。我赶去云清宫,却从云清宫仙侍口中得知月儿被凌云押去了雷刑台,我猜大概是因为昨晚的事连累了月儿,我便又去了雷刑台。但是到了那里时,月儿就已经在受刑中了。凌云还命一个叫丞泽的侍卫拦着不让我靠近,还和我说是月儿意欲勾引天界二殿下在先,死不悔改在后,所以,才要用雷刑将她的元神打碎,以此来警示天宫的仙侍们。我当时因为着急救月儿,就对丞泽还有凌云动手了,还打了几个拦着我的行刑天兵,然后就背着月儿回来了。”
久久讲得足够清楚,凌风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就有一件事,凌风还是不大明白,继续问道:
“你方才说什么,我昨晚把月儿惹生气了,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久久面色上微有抱歉之意。
“其实……其实这事也怪我和离忧,我们不是想帮你问出月儿的准确答案嘛,就合伙设了一个圈套,想借着你喝醉后人事不省这点,骗月儿说你受重伤快死了,这样月儿一担心,我们再引导她,她不就会把她的真心话说出来了嘛,但……”
顿了顿,尴尬地笑了笑。
“师兄你也晓得,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你说你以前在崆峒山喝多后都会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谁知道昨天晚上怎么就变了,我们演到一半的时候你就醒了。那月儿也不傻,自然就看出来我们是在骗她了,她就问你是不是你让我和离忧去骗她的,然后我也不知道你当时给听成什么了,反正你就特别高兴地承认是你,月儿一见你承认了,她就说你耍她玩儿,然后就生气了。”
凌风无言地瞧着久久,虽想不起来他自己具体做过哪些事情,但却清楚地晓得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么一个完美无缺的好计划,竟然被他自己亲手给破坏了,且不光破坏了,还浪费了离忧和久久的一片好心,也让本来就对他莫名疏离的婉月又多加了一层对他的怒气。
他深感懊恼不已,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仰天长叹一声,又继续坐在台阶上发愁。
久久见状,安慰他道:
“不过师兄你也别担心了,咱们还是有收获的。昨晚月儿以为你快死了的时候,她亲口承认了她还爱你,她对你的疏离都是装出来的,而且还在发火的时候说出了疏离你的原因。”
凌风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什么原因?”
久久回答得极其痛快。
“她说你亲口说她不重要的。”
凌风眼里的光“噗”地一下灭了,疑惑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久久摇了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月儿没说,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吧。”
凌风默不作声地坐在台阶上回想,良久,这话何时说过的没想起来,倒把端着药的离忧给等来了。
“师兄,药熬好了,快拿进去给婉月喝吧。”
凌风手上接过药碗,可神思却没有回来,仍在回忆他究竟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还是久久拉了拉他的衣袖,劝他道:
“师兄,既然你已经知道月儿没有不爱你了,那你就不用纠结了,你不如现在先进去喂她喝药,等她醒来后直接问她吧。”
凌风适才醒神过来,又认真思绪一番,觉得久久的话确实有道理,眼下他已经确认了婉月的真心,那他还怕什么呢?便应了句。
“你说得对,那我先进去了。”
之后,起身回到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