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自在虽然说的轻松,但话语中老鬼还是猜到了一二,他那干瘪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不舍的表情。
“你我从加入弋军的一刻,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你我也不会没有遇到过,何况眼下这一劫还真未必就能够收得了我,去吧!对了,临走把那个小子带上,能在这里见到我族的后辈也算是一件幸事,就把他交给幽儿调教吧。”
话到一半,铁自在目光突然看向了不远处项王二人所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老鬼向铁自在躬了一下身,算是别过,转头顺着铁自在的目光看了一眼,此刻的脸上再次被那阴森的狠厉,道了声“跟我走”,便径直奔项天和王一鸣而去。
周雪漫知道是在叫她,见这老鬼似乎不好相与,就也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项天本以为在这样危机的时刻,能逃命的自然应该抓紧逃命,而没有退路的自然也不会再相互纠缠了,所以当老鬼领着周雪漫向他走过来的时候倒是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王一鸣也意识到了危机,赶忙打起精神时刻准备着,正面对战没有丝毫希望,不用说那老鬼,就是周雪漫,估计两人也不是其对手,所以王一鸣的打算是见势不妙就想直接用化影术逃跑,虽然这天府秘境即将破碎,可他还是不想束手就擒。
出乎二人的意料,老鬼并没有马上动手,目光跳过项天,在王一鸣身上审视了良久,道:“冥族本就不善繁衍,加上多年征战,真正的精纯血脉几乎殆尽,本以为冥族的精纯血脉到老铁这里为止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又出现一个小家伙,怪不得他宁愿自己犯险也要救你出去。”
“小小年纪,还是独自修行,居然能够悟出幻隐伏行,要不是老铁有所察觉,就连我都被你骗过去了,这样的成就,说出去的话恐怕要羞死你在帝界的那些族人啊。”
王一鸣被说的一头雾水,对方虽然没有展现出敌意,可悬殊的实力差距还是让他决定先远离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干瘪老头。
似乎看穿了王一鸣的想法,瞥了一眼远处还被关在那金色牢笼中的铁自在,老鬼失笑道:“没用的,有铁帅在这里,你那三脚猫的幻隐伏行是没有用的。”
暗自试了一下,化影术果然失效了,王一鸣心头一惊,这才知道自己的化影术突然反噬是和那个粗壮汉子有关。
既然不能逃脱,索性倒也是坦然了不少。
拍了拍手,王一鸣又回到了他那不羁的公子哥模样,晃着脑袋来到了老鬼面前,直视着老鬼那干瘪的脸道:“我说小爷的化影术怎么突然失灵了,原来是你们搞的鬼。你刚才说的什么冥族,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怕了小爷两个,打算挑拨离间吧?”
老鬼并没有被王一鸣的挑衅所激怒,反倒点头解释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啊。我虽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但你的幻隐伏行,也就是你说的化影术却是冥族的天赋本领,并且这幻隐伏行即便是血脉精纯的冥族子弟也少有能够够领悟,论天赋,在这方面即便铁帅也不如你,所以,你倒是有些狂妄的资本。”
“小爷厉害用得着你夸?说吧,你想怎样?”王一鸣不屑道。
王一鸣这没来由的狂妄显然出乎了老鬼预料,一愣之下倒是把之前要说的话给忘了,万万没想到因为铁帅的缘故奉承了这小鬼几句,这家伙却得寸进尺,愈加的嚣张起来。
尤为让老鬼郁闷的是自己明明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对方却似乎没有领悟一丝一毫,王一鸣在老鬼的心中瞬间就从一个天赋异禀的奇才,摔成了一个憨傻蠢笨的呆子。
无奈的苦笑一声,周雪漫赶忙紧走几步,在老鬼耳畔低语了几声,像是在解释着什么,老鬼这才点了点头,似乎解去了心中之惑。
“我没看错的话,你的修为应该是初入人境后期,自命不凡却和刚才那几个小子有着不小的差距,单论修为你在这里所有人当中应该是垫底的,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杀人诛心,老鬼话锋一转,直击王一鸣的要害,尤其是王一鸣不易察觉的那一丝错愕让老鬼很满意。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你我的血脉都来自另一片天地,那里被叫做帝界,对于他们来说,你是异类,我们也是,看来对于帝界的事情你还是知之甚少。我来问你,你可知道你们正邪双方一向势不两立,今日为何突然一反常态的联手对付其我们两个人老头儿?”
终归是铁帅看好的后生,老鬼在了解了情况之后耐着性子开始了解释。
“这是两个世界的争斗,不死不休!你和你的冥族是属于帝界的!你虽然生长在这里,但从你血脉觉醒的一刻起就不再属于这里了,这里所有的人也会因此视你为敌,因为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就找不到适合自己修行的功法,想到师父清风子一直不让自己在人前表露化影术,王一鸣心中对老鬼的话已然信了七八分,不过要他站到所有人的对立面上,王一鸣被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震住了。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这片天地之外居然还有其他的世界,更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不属于这个世界,虽然在宗门一直不受待见,可让他一下子走到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他还是无法接受。
“来吧,你是帝界的人,你是冥族的人,以你的天赋将来回到帝界恐怕还要成为冥族族长的继承人,回到你的族群当中,这里不属于你。”
“他们丢下了你,你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一枚弃子,炮灰而已。”看到王一鸣终于动容,莲步轻移,周雪漫不失时机的开口了。
“即便你对这些不计较,你觉得知道你是帝界的人以后,他们还会接受你吗?五行宗会收留你吗?那些以正派自居的侠义修士会放过你吗?自始至终你也没有得到他们什么好处,相反还一直在受到排挤和歧视,如今更是弃之如敝履。你和我不一样,你不会背叛任何人,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族群而已。幽姨如果知道有你的存在,一定会非常高兴的,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族人吗?”
老鬼的话只是让王一鸣知道了两个实事,一个是让他接触到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高层才能接触到的秘密,这其中所带来的是巨大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另一个则是他的身世起源,由于这个消息太过耸人听闻,王一鸣倒是没有太多认真考虑。可周雪漫的话却深深地触动了他,毕竟曾经是五行宗的同门,对王一鸣的之前的状况和现在的处境周雪漫还是最为了解的。
对于整个世界,王一鸣所有的感情都在神木峰,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有师父还有几个师兄弟是他割舍不下的。
似乎看穿了王一鸣的心思,周雪漫蹙眉道:“我知道你割舍不下神木峰,如果是为了他们着想,你就更应该离开。你如果回去,只会让他们更加遭到非议和排挤,宗门如果知道神木峰中有一个帝界的人,恐怕清风子也会受到牵连吧。”
这些话如同一只大手,在王一鸣的思绪中狠厉的猛搅,让他再也不能平静。王一鸣并不在乎自己的出身,哪怕被世人歧视他也无所谓,反正从来也没有人正眼瞧过他,但,神木峰就不同了,那里是家,那里有严厉的兄长,有一起厮混的兄弟,更有一位养他教他的家长。
如果以加入五行宗为分界线,把王一鸣目前的人生分成两段的话,前半段虽坎坷艰险,但胜在快意,后来随清风子入了五行宗,才让他真正感受到了人情的冷暖。
不知道为什么,安逸和凶险之间,王一鸣更倾向于凶险,似乎只有在那样的环境中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尤其是经历了之前与霸天人马的战斗之后,不同于擂台比斗,这是真正的以命相搏,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让他亢奋。
或许,自己本就是个异类吧。
汝之砒霜,吾之蜜糖。讥笑、嘲讽、敌视,甚至是千夫所指,所有被人惧怕的,避之不及的,在王一鸣这里却甘之如饴,在这世上,包括性命在内,王一鸣没有什么在乎的,除了神木峰。
如果说之前神木峰受尽屈辱或许有些夸张,但如今的神木峰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一回,虽然照比其他几峰还差些,但比之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王一鸣自己可以不在乎,却不想连累神木峰。
至于善恶,由于宗门常年的灌输,王一鸣对于八派的敌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这一次八派的做法,让王一鸣对这所谓的正派也充满了鄙夷,正邪此刻在他心中已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还有一点让王一鸣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个近在咫尺的理由。
那就是他和项天两人只有一张破界符,这就注定了他们二人只有一人能够免于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