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虽然慢了一些,但在弄明白清风子的意思之后,项天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罢了。
从爷爷口中项天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一些有关修士的事情,在他眼中修士对于凡人来说,那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而神仙,只应该生活在故事当中,和自己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可就在今天,故事中的仙人不但出现了,还用法术定住了他,仅仅一个字就可以让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那种无能为力的卑微让他感到绝望,感到不公,甚至有些嫉妒,可以说麻脸仙人的出现,彻底的改变了项天对于仙人这个群体的认知。
人与人之间即便有先天的区别,但总的来说还是平等的,但修士与凡人之间却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就好像是猎手和猎物,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如果可以选择,项天当然要选择做猎手,可是想到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爷爷,项天犹豫了,自己这一走爷爷就没人照顾了,而爷爷的旧伤始终是项天的心病,一下子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能拜仙长为师,和仙长修习仙术,是小子莫大的福缘,可是,我……我还不能马上跟仙长走,我,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思虑半晌,小项天喏喏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清风子上下瞧了瞧眼前的少年,从那一双渴望的眼神中他知道这小家伙并非没有动心,或许是自己太过心急了,不过他马上就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你这一身功夫是谁教给你的?”
项天恭敬地答道:“回仙长,我是个孤儿,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这功夫是爷爷教给我的。”
朗然一笑,清风子心里已然有了数,对于正道八派之一的五行宗,清风子倒不怕货比货,怕的反倒是对方不识货,能教出如此一身功夫的孙子,项天口中的那位爷爷在凡尘中应该也算一个高手,即便不识五行宗,至少对于修士他是不可能不知的,所以这样一来事情倒变得好办了。
“好,孝心可嘉,你去吧!我想,你的爷爷知道你能拜入五行宗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另外,山中无岁月,要想修行除了能吃苦还要耐得住寂寞,如果你要是决定了,可是不能够反悔的,拿着这个腰牌作为信物,如果想通了一个月内到五行山找我。”
清风子又交代了几句,就潇洒的飘然而去了,在他看来能教出功夫如此了得的孙子,想必本人也一定不是凡庸之辈,除非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拒绝自己的孙子拜入一个修仙门派,何况五行宗虽说现在没落了,却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能比的,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争着抢着要让自己的后辈成为五行宗的弟子呢,所以对于自己这第六个弟子的入门清风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了却了一桩心事,清风子显然心情大好,迈开大步飘飘然的径直向着五行山折返而回。
目送清风子飘然离去,直到再也望不见人影,项天这才转头,此刻的他再难压抑心中的雀跃,飞也似的向着家中奔去,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爷,知道自己被收入修仙门派,想来爷爷应该会高兴。
白水村,毗邻百兽之森,村子再往北就再无人烟了,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的最北端有一个小院落,好像是不合群一般,和村子里其他的住户分开了好些距离。院落不大,用栅栏围着,院中一颗大柳树下,是一间木制的小屋,虽略显陈旧,但简单中却有那么一丝清幽素雅的感觉。
此时夕阳西下,残阳照在那扇半掩的木门上,金黄色的光芒好似让这普通的木门有了那么一丝神圣的气息。
“嘎吱。”
随着那扇厚实的木门被人一下子撞开,门外那火红的残阳也一下子涌进了屋内。
“爷爷,我回来了!”屋门外,项天兴冲冲的奔了进来,兴奋当中又带着一丝忐忑。
“回来啦,刚才铁柱还来找过你,看你不在,就走了。”
见孙子回来了,项莫大在躺椅上慈祥的看了项天一眼,似乎觉得那残阳有些刺眼,那才刚刚睁开一条缝的双眼轻轻眨了眨,旋即又闭上了。
从小听爷爷故事长大的项天当然也听过不少关于自家的故事,故事中自家祖上早年间在江湖之中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家族,这一点从爷爷教给自己的功夫上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可惜,家族的繁盛项天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自己不但无缘见到还差点丢了性命。
江湖之中行走,有朋友就有仇人,项家就是被一个强大的仇家几乎灭了门,项莫大赶回之时,只在水缸之中找到项天这么一个活口,之后又被仇家追杀,拖着重伤之身,项莫大总算带着还在襁褓之中的项天逃了出来,从此便一直隐居在这白水村。
这些年项莫大虽有心报仇,但一来,项天年纪太小,没人照顾不行,二来,自己的当年的旧伤始终无法痊愈,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对于家里的这些往事,项天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项莫大显然并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孙子参与进来,以至于到现在项天也不知道家里的仇人到底是谁。
和那些模糊的仇恨相比,在项天心中爷爷的身体显然更为重要,所以项天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把爷爷的旧伤治好。
走到躺椅旁边,项天蹲了下来,用手扒住扶手,轻轻的摇晃着,道:“爷爷,今天我在外面遇见了一个会法术的老人家,一阵风就把我带出去好几里地,简直就是神仙一样,可惜我当时把眼睛闭上了,不然……”
“嗯?!”
听到项天的话,项莫大一下子从躺椅上做了起来,本来一双浑浊的双目此时竟似有光芒闪动,沉声道:“你把经过和我仔细说说。”
项天话刚说了一半,见爷爷一脸严肃,只好把和清风子相遇的过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不过,怕爷爷担心,被陈云飞和那麻脸老者制住的事情却是瞒住没说,最后,取出清风子给自己的那个信物腰牌,项天把清风子要收自己做徒弟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爷爷。
“五行宗,当年的第一宗门,据说五行宗的创始人五行老祖更是被称作三界古今第一人,他和他座下的五个弟子并称为五行六疯,很是厉害。”
听到五行宗的名头,项莫大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把五行宗的来历说了出来,在项天的眼中好像就没有爷爷不知道的事情,眨了眨眼,项天预感到自己今天或许又可以听一个故事了,而且是关于神仙的故事,而且是他即将要去的五行宗的故事。
“后来呢,爷爷?为什么叫五行六峰啊?山峰的峰么?”
“疯子的疯,”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项天,项莫大摇头一笑,“好像是因为他们师徒六个打起架来都不要命吧,像疯狗一样,”似乎想到了什么,项莫大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有个说法,叫:一山两河三宝四剑,五行六疯。”
“什么叫‘一山两河三宝四剑,五行六疯’?”面对爷爷的故事项天的问题总是很多。
“一山,指的是昆吾山,两河,是龙血河和白沙江,三宝,是封魔刀、阴阳镜、永生花,四剑嘛,好像是斩魔、寒冰、百花、鬼切,五行指的就是五行山,六疯就是五行老祖和他的五个弟子。”
项莫大自豪的笑了笑,很是得意,“现在知道这些的人恐怕不多了,咱们家虽然祖上没出过仙人,但却有那么几个好事的祖宗喜欢记录一些奇人奇事,世世代代下来到我这里就成了你的故事。”
“那五行宗一定很厉害!”项天有点小兴奋。
“是啊,的确厉害,一座山,两条河,三件宝物四把剑,还有一座阵,这些都是物,能和这些传世奇宝并列,可见五行宗那六个人是何等的厉害,只是可惜啊,现在似乎落寞了。”
“啊!”项天惋惜的喊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
“虽然如今落寞了,可也算的上名门正派,这清风子我也有所耳闻,当年也算是一个顶尖的天才,如今应该是一峰之主吧。”
正如清风子所想,曾经叱咤江湖的项莫大不但知道五行宗,甚至对于清风子其人似乎也有着几分了解,把玩着手中的腰牌,项莫大的嘴角渐渐升起一丝笑意。
从小就是听着爷爷故事长大的项天,尤其喜欢那些修仙者的故事,对于故事中的那些法力神通的修士早就羡慕不已,实在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够被一个修仙门派看中,高兴之余内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自己对于什么修士什么宗门的一无所知,此刻听到爷爷如此评价五行宗,心中不由更加向往起来,脱口问道:“那我……可以去吗?”
“去!当然要去!”
项莫大突然站起身来,双眼放光,一边在屋中踱着步子一边放声大笑,与之前的高深莫测判若两人,“没想到咱们家居然出了个仙人,哈哈……好!好!好!”
看着爷爷手舞足蹈的样子,项天又开始犹豫起来,道:“可是,爷爷,我要是离开了,你怎么办?”
项莫大老脸一板,道:“瞻前顾后怎么能成大器,男儿要有大志,你现在也不小了,难道你想在这穷乡僻壤过一辈子?”
板起脸来的项莫大本就不怒自威,见惯了江湖腥风血雨的他身体中本能的就会流露出一种摄人的威压,灼灼的盯了项天好一会儿,那股威压才慢慢的消散,目光也随之渐渐柔和下来。
“爷爷,”项天犹豫了一下,终于把这些年一直压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咱家的仇人到底是谁,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项天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对于曾经的项家更是一无所知,他对这灭门的仇恨的理解都是从爷爷的伤和他那每日必饮的苦酒中来,很朦胧,因为没有目标,又很沉重,因为一直堵在胸口。
项莫大认真的看了项天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恩怨纠葛有始无终,昨天他报仇,今日你报怨,明日呢?”看了看屋门外的残阳,项莫大仰头叹息一声,“家里过往的恩仇就以我为终吧,至于未来,就从你开始,去闯荡一片属于你自己的天地吧,烦了我十年,也该让我老头子清静清静了。”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项天早有预料,知道问不出来索性也就不再问了,思量了一下,叉开话题道:“嗯,那我过几天出发,这次去五行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去和铁柱他们告个别,晚上就不回来了。”
“去吧,去吧,年轻人上山下河,路长的很,老头子路不长了,能歇就歇一歇。”慈祥的看了项天一眼,项莫大又再次半躺在那摇椅之上,在残阳的照射下,面上那丘壑般的皱纹折射出一道道金黄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