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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寻龙点穴

在李四有与李三丰高中上学时,他们当地的农村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变化在李四有的村里不明显,因为他们村上只有两户比较“先进”的人家种芹菜。其中一家自己打井。另外一家自己家买了潜水泵,他接了电,把潜水泵掉到了村上公共的大井里。

在其他人早起晚归、日复一日地过着打工的生活时,这两家人已经尝到了种芹菜的甜头,他们两家一般都种五六亩芹菜,而这长势好、在收获时价钱好的芹菜往往会给他们每家带来五六万的收入,而在当时,一年五六万的收入在他们村上已经算很高的收入了。

李四有村上因为公共的潜水泵被偷,他们起码比周围其他的村落后了五六年,而其他的村子变化才是真的大。人们在一年的种菜结束时,往往卖了菜赚到的钱的人都会考虑盖房子,于是,李四有附近的村里面一个个二层小洋楼就拔地而起,每当李四有与李三丰爬到他们村后的山上去玩耍时,他们就会认真的俯视着并且统计着他们周围每一个村上的楼房,并且,他们以此来判断他们周围每一个村子的富裕与贫穷。

随着这里人几乎每家每户种高原夏菜,在他们当地产生了一个新的职业,这个职业就是代办,这个代办往往是当地有头有脸、能力出众、在当地人缘比较好的人担任,因为从外地来的一个大老板都不熟悉当地的情况,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本地人为他们代办各种事宜,由此,代办这个职业应运而生,那个时候,如果谁家有一个人在菜库里做代办,那这家人一定会被其他人所羡慕,在菜价不好、交菜的人多时,代办一般掌握着收谁家的菜的“生杀大权”。每个菜农好说歹说都希望让代办给老板说一下收了他们的菜。

这时候,曾经每家每户都有、叱咤风云的摩托车也已经基本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而现在,人们所追求的交通工具是小汽车,当人们拿着种菜挣的钱在年底时买上一辆小汽车时,他们坐进小汽车后才感觉到小汽车比摩托车拥有诸多好处,小汽车开起来舒服,能坐的人多,冬天时他们往往会打开暖气,将一整个车里吹得暖气融融,个个都红光满面。

种植高原夏菜为他们当地每家每户都创造了收入,可种植高原夏菜也有不好的一面。

因为种植高原夏菜时可以说无时无刻不需要水,他们栽菜苗时需要灌水,他们打农药时需要水,他们在收获的时候有些菜需要被洗干净,有时候,在装菜的一天,不管是天空下着毛毛细雨还是狂风骤雨,他们必须身上披着一块塑料坚持将一车菜装满,于是,到了每年冬天,种菜的很多人往往会被风湿关节炎所困扰,许多妇女往往因为长时间的与水打交道而产生妇科病,他们的双手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而变的麻木,他们两个手手指的关节也在慢慢变得凸起,李四有母亲的手在他们家种高原夏菜之后在冬天时就会变的奇痒无比,这时候的李四有的母亲就会坐在他们的火炉旁,她打开火炉盖,在火炉中的煤炭烧得正红不再产生烟时将两只手盖在火炉上,她一边烤着手心,一边痒得直挠,以此来为手做着保养。

在2008年的时候,中国北京举办了世界奥运会,当年这里人所种植的高原夏菜价格特别好,于是人们在收菜的时节满脸微笑地说:

“现在我们已经和国际接轨了,中国的蔬菜都卖给世界各地了!”

这时候,关于他们蔬菜的又一个说法在人群之中又传开了,那就是人人都说他们所种的蔬菜现在都出口了。有人说蔬菜出口到了美国,也有人说出口到了俄罗斯,不同说法的两个人往往会争论不休,分辨的面红耳赤,都在为自己的说法一一列举事实,从而佐证他们的说法是正确的。

于此同时,李四有家所在的镇子也在当地附近人的口中名声不止,人们都把内官镇叫做“小香港”,不光他们附近的山上人羡慕他们川里人,就连在县城里上班的正式公务员有时候都羡慕他们内官种高原夏菜的人。

他们在县城上班的人在坐到一辆去往内官的班车上时,他们往往询问他们身边所坐的人都是哪里人,如果他们一听自己身边坐的人是内官人,他们往往会对这个内官人羡慕不已,刮目相看,恨不得自己也成一个内官人,他们为使自己的羡慕有的放矢、不错过目标,他们往往会再一次确认地问身边所坐的人:

“那你们家种菜着没?”

坐在这人身边的内官人说:

“种着呢!”

那这人一定会对这个内官人立马投来羡慕的目光,同时口里说:

“内官人现在很了不起,他们一年种菜随随便便收入七八万、十来万!”

这时候往往这个内官人会莞尔一笑,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别人口中所说的随随便便的好几万的收入其实并不随随便便,虽然内官人总体上比较富裕,但其中也不乏有些贫困户,这些贫困户中有些是因为家中主要劳动力生病种不了菜的,也有些是家中的地少种不了多少菜的,这些种不了多少菜的人大概也是胆子比较小,比较保守,怕担风险,因为当地很多地少的人都会全选择租地种菜,租地的费用在他们卖菜的收入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九牛一毛,事实上他们种菜的更多的投入在于施肥、种子、农药与人工上。

每年,在蔬菜收获的时候,这时候当地的劳动力就显得极其缺乏,这时候的每天背了一个包站在县城入口处的打工的人往往稀缺无比,人们将这里叫做“人才市场”。

在开春时,这些工人的工价一般在每人一天七八十块左右。这时候如果一个人开着小汽车去拉工人,那在市场上等活干的人往往会像山东人民当年闯关东抢着登船一样一窝蜂跑去拉人的小汽车跟前。他们赶紧询问拉人的老板需要几个人、干什么活。他们顾不上问工钱是多少,然后打开小汽车的门一屁股坐进汽车里。不管拉不拉屎,他们先占一个茅坑再说。等问清楚了老板需要的工种、人数,有些人不会这个工种,或是人数已够,他们就央求着老板把自己加上吧,他可以少要一点儿工资,老板说:

“你去的话我就得把你当先人一样供起来,然后在晚上的时候还得给你发工资!”

这人才会很不情愿地下了车。

这是在开春,而到了夏天,蔬菜开始收获,这时候角色就开始转变,以前打工的人是供大于求,人们都担心找不上活儿,而现在,是他们种菜的人求他们的时候了。种菜的人为了能拉到人,他们往往在天还未亮早晨四五点就开着小汽车去往“人才市场”了,他们与每个“人才市场”的人讨价还价,这时候的工价一般在每人一天一百到一百五之间,有干活麻利、活干得漂亮的妇女一天包活干,他们的工资与他们一天所铲芹菜的斤数挂钩,在他们所铲的芹菜长势好、份量重时,他们一般一天可以挣二百元左右。

就这样,当地的高原夏菜种植带动了一整条商业链,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种植高原夏菜,他们当地卖农药、种子、化肥的人挣上了钱,他们当地卖种植蔬菜的所需设备与工具的人挣上了钱,往往一个卖水泵的店里总是人满为患,有些人来买水泵、买水管,有些人则来修坏了的水泵,店里的维修工人往往忙不过来,无一天休息。

与此同时,在菜库租了房子开饭馆的人也挣上了钱。在蔬菜收获的时候,菜农们哪里顾得上自己做饭,他们任何的食物基本都靠买。馍馍是每天骑了电动三轮车去商店买的,饭是在每天交完菜后在菜库上饭馆里吃的。当菜价好、晚上的收获多时,菜农往往会一搓一顿卤肉,再加上几碗白皮面,如果蔬价不好,他们也会吃一碗牛肉面,草草应付,完了赶紧回家睡觉。

每当在菜价好、菜农们收入高的一年,在县城里做生意的人也感觉生意比较好做。

他们卖手机的人不停的接待着来县城更新手机的菜农们,菜农们往往追求先进、出手阔绰,他们每个人都看起来老实巴交,而他们往往也会被穿着制服的、年轻貌美的营业员哄的一愣一愣的,最终手机以高价成交,菜农们因为换了一个更时尚、先进的手机而心满意足,卖手机的营业员也因为赚到了提成而心满意足,手机店的老板也因为赚到了钱而心满意足。

县城的4s店注意到了这农村良好的市场,他们一个个店都开车游行,去农村里搞活动,一场活动与宣传做下来,效果明显。

每一个售楼部的销售人员在接待内官人时,他们个个喜笑颜开,分外仔细,他们之间也都会互相谈论,个个都说内官人实在有钱,很多人怕担利息好多都是全款买房,当然了,按揭买房的人也挺多。

另外,菜农们也不是每家每户都能买上小轿车,在农忙时,每天去农村打工的人也带动了当地城郊车的收入。

总之,菜价好时,所有人都好,大家都欢天喜地,当菜价不好时,最叫苦连天的就是种菜面积很大的菜农们。

李四有家在他们的微型养猪场倒闭之后他的母亲在山上种了两年辣椒,这时候目光敏锐的李四有的母亲注意到了种植高原夏菜给他们当地带来的变化,李四有的母亲在心里发出一句感叹:

再不种菜就落伍了!

她在一次吃过晚饭之后便对李四有的父亲提议说:

“咱们也自己挖一口井,试着种菜吧!”

年老体衰、腿一瘸一跛上不了建筑工地的李四有的父亲也同意了李四有母亲的提议。

紧接着,李四有的父亲就带着两个孩子人开始挖井了,在挖井前李四有的父亲特地选择了自家在河畔上的一块洼地,他抽着一棒子老旱烟,眯着眼,口中说:

“寻龙点穴看重山,一重山是一重关!”

然后他在自家田地的田埂旁边划了一个×,他对李四有与李三丰说:

“就在这里挖!”

此时就很考验李四有的父亲的寻水之术了,因为他们这里挖的井是浅井,深度一般在八到十二米,如果一个井挖到八至十二米有水,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没有水,那也只能是甘苦自知,用李四有父亲的话说,他们这里所挖的井的井水就是一点儿渗沙水,如果一个井挖到八至十二米深还不见水,那么底下一般是厚厚的一层红土,红土层坚硬无比,凭人力无法凿开,所以一个井的深度就此止步。

在挖井前,李四有的爷爷所放的羊中有一只半大的羊死了,李四有的爷爷分家时被分到了李四有的四爸家,所以这羊算是属于李四有四爸的,李四有的四爸嫌剥羊皮麻烦,他问李四有的父亲要不,李四有的父亲欣然接受了他四弟的馈赠,于是李四有的父亲带领了两个儿子将羊皮剥了,然后把羊开膛破肚,取出内脏,他们将能吃的内脏保留下来,不能吃的扔掉,就这样,在酒足饭饱之后,他们三人就齐心协力开干了。

李四有身体瘦,动作麻利,身体灵巧,他负责在井里凿土。李四有的父亲年老稳重,考虑周详,他负责用轱辘一转一转往上面吊土。李三丰身体强壮,耐力好,他负责把他父亲吊上来的土提到远处倒掉。

父子三人齐心协力,三人一心,到了第三天,从井里凿出的土与砂石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土堆,挖出来的砂石也越来越潮湿,井里有水没有在这一天或许就可以判别。父子三人都期待无比,又激动无比。

当李四有弓着身子在井中用他手中的短把铁锹一下子铲下去时,他所挖的一个小坑里面渗出了水。

首先发现水的李四有欣喜若狂,他的心里激动无比,他抬起头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在上面的期盼已久的他的父亲。李四有抬起头向他父亲喊道:

“爸,出来水了!”

李四有的父亲虽然激动和高兴,但他的表情依然平静。李四有的父亲说:

“有水了吗?”

在井底李四有说:

“嗯,水出来了!”

在一旁倒了土的李三丰听到他父亲说有水了,他也高兴异常、激动无比的跑到了井口,他跪在井口,趴着身子向井底望去,果然,在李四有挖出的一个如碗口一样大的小坑里渗出了一小坑水,底下的水反射着照进井里的光线,小坑也比其他地方亮。

这时候李四有的父亲说:

“四有,你现在上来吧,剩下的我来挖,有水之后就要接水泵了。”

于是,李四有就身上绑了绳,他两条腿蹬着井面,手中拉着绳,在井上面的李三丰的帮助下,他很快爬出了井,回到了地面。

就这样,李四有与李三丰趴在井上面望着井底的一碗水,他们的父亲在用心地接着电线,等潜水泵的电线接好了,李四有的父亲穿了长长的雨鞋,他亲自下去挖沙石了,现在时李四有在上面吊土,李三丰继续往一旁倒。

当李四有的父亲接好的潜水泵从井里抽出第一股浓稠的红色的泥水时,前来围观的他们村的人都惊叹不已、羡慕不已。李四有家所挖的井水是他们村附近最大的。李四有与李三丰听着村里人对他们家井水的赞叹,心里自豪无比,很是满足。要知道,就在他们邻村,有好些人家挖的井里面的水连一只鞋都湿不了。

李四有觉得他们家挖的井水如此大,一定是因为在上天暗中的帮助,后面,一股一股的井水不断的从井里面抽上来,水也变得越来越清,水管中的出水量也越来越稳定。李四有与李三丰的内心更加充实。

后来,在李四有村上也开始大面积种植芹菜时,李四有家的井的附近就开了好几眼井,就这样,李四有家的井水不再是他们村最大的了,村里人都说是李四有的父亲找到了村上的水路,在这个井附近挖的井里面全都有水。

与此同时,李四有村上的人开始大肆挖井,人们几乎将地面全部钻了个遍,在有水的井的附近,几米成十几米开外,往往都会有三四个井,有的人为了保护自家的井水不被截,他在周围挖上几个浅坑,意思是他们的井周围还要挖井,告示别人不要再挖,当然了,平时在村中比较豪横的人的井周围就很少有另外的井。

在人们挖井挖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李四有村上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使得李四有村上挖井的浪潮终于消停了一会儿,但在这件事过后不久,人们又开始壮着胆子挖井了,人们都相信自己福大命大,运气没那么差。

就在这场全村人挖井的浪潮中,李四有村上却有一人因为挖井丧了命。那人因为选择了一块土质松软的的土地而开井,当他有一天在井下正挖土时,他挖的井塌方了,那人被埋在了井底,他的家里人大呼小叫叫来了很多村里人,人们都焦急地想着办法,却无一人敢再次下井,当这人的一个儿子壮着胆子再一次下井之后从土里刨出他的父亲时,那人已经没有了呼吸,于是,这家的女主人顿时觉得天晕地陷、天塌地陷。

有人急忙打了火警的电话,伴随着火警人员一起来到现场的还有电视台的记者,他们拍了视频,将这个事件作为新闻发布到电视台上,因为近来已经发生了因挖井而出事故的好几起事件。

看着一个正值中年才四十几岁的年轻人因挖井而丧命,全村的人都心里一凉,瘫软在地,都在叹息着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平时着急去地里的男人见了面都亲切地打招呼,其中一个给另一个发一支烟,都在口里说着:

“苦那么厉害干嘛,说不定哪天阎王就来请,还是多缓一下,钱呀,挣到哪个时候才是头啊!”

另一个也说:

“是啊,能多缓一下就缓一下!”

就这样,李四有全村的人笼罩在一片悲伤与沉重的阴霾中。

但这件事过不了多久,李四有村上人挖井的浪潮又一次被掀起,人们显然已经将因挖井而去世的人给的的教训置于脑后,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后来,政府开始管控菜农们挖井的行为,人们这才将挖井的事放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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