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沉竟然沉沉睡着了,无尘子他们都没有想到,余途会如此顺利。
这是比第九星更为荒芜的存在,第九星区至少还有璀璨的星空,有呼啸而过的流星雨,当然更有众神殿上仰望星空的众神塑像。
随易星沉他们出了黑暗沼泽,季凡子的视界里,天地似乎就有变得愈加逼仄之感。
黑界的周围,星辰稀疏,天空的大半感觉被遮蔽了一般。
易星沉醒来,黑石武士已经束手站立在基地的降落处,这是一处巨大的冰原,冰原下面,年轻的岩石异常坚硬。基地的门口还躺着几具巨大的兽尸,似乎这里不久前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一般。
易星沉没有言语,无尘子见状,便招呼前排几个黑石武士去剥兽皮,几个黑石武士撒开手就忙乎开来。
“少主,我先进去看看。”
易星沉看了一眼忙乎着的黑石武士,然后回答道:“不用。”
易星沉走着,忽然仰天长叹:“这一趟,我真的收获了一个比空间更虚无的梦吗?”
季凡子看了一下几具兽尸,他也惊诧在空间的边缘,易天蓝竟然寻到了如此隐秘的星球,远处的黑界已经让人望而生畏,而如此庞大的冰雪兽更是有点颠覆季凡子的视界。
季凡子预感得到无尘子他们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之事。
因为知道,所以季凡子自己更不想陷入太深,彼此都是星神族,曾经自己脱离族群,季凡子的内心,深埋着太多难言之隐与难言之痛。
时空浩荡,即使身为星神族的一员,面对如此浩瀚虚阔,也只能徒生感慨而已。一个星神族中的炼丹士,他有自己与这个世界对话的方式。
紧走几步的易星沉发现了自己的失礼。
“沉溺真的是罪过,伯父,刚才失礼了!”易星沉乃是星神族中的翘楚,情商智商皆高于常人。
季凡子最初见易星沉就有些爱屋及乌之感。
当然了,重点还有易凡子自己也年轻过,易星沉直面险境时,那种无畏果感也惹得季凡子喜欢,所谓悲情英雄的含义就在于此。
易星沉的话一下子就拉近了跟季凡子的关系。
“也是传说吧,记得第一次参与星神族大战,那一次是很多星神族的部落联合在一起,其中就不乏星神族的巫师长老会祭司堂的神职人员,听他们谈起过冥界。”
“那时冥王还被称呼为冥皇,冥圣,最初的冥界其实有通道和空间相连,只因为一场赌约,冥皇就合冥界三长老之力,永久封印了泪水之泉!”
季凡子知道易星沉此刻的心态,所以,故意把话题往季语这边引。因为他算是季语的义父,易星沉已经得算是他一半的女婿一般。
此刻的季凡子还不知道易天蓝被齐龙打入冥界的事,这也是他刻意把话题往别处引的原因,因为他了解易天蓝的作风,行事的风格。
这都到基地门口了,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接,这也太不易天蓝了吧。
无尘子紧赶几步,他已经把兽尸的事安排妥当。
如此冷清的场景,他自己其实也已经感受到了,他们这一股,曾经可是星神族最大的力量,仅元老会成员就几十人。
他们离开第九星区,第九星区真的就是元气大伤,紧接到迦叶将军的出走,第九星区几乎就是一个空壳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元老会竟然会输到一败涂地。
巨大的冰原向没有尽头的天际延伸。见无尘子走了过来,易星沉似乎看见了救星,他想安静的回忆一下。
刚才铜镜上看见的一切,撕扯着他,那个不是梦,如果是也是季语的梦,可是,那样一个梦里,自己竟然身处其间。
可事实却是,自己这一生,今天可是第一次看见认识季语,而铜镜上显示的一切,彻底颠覆了易星沉。
无尘子跟季凡子话就多了。
季凡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快步走到易星沉的身边,要过了易星沉背着的包裹,易星沉也是利索就给了季凡子。
“里面可是还有好东西。”
季凡子说着,就拉住无尘子的手。“
别急这一会,再好的东西,也进基地看去,就几步路了。”
前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冰帽,冰帽的造型突兀,四处的空荡,甚至让季凡子更多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
走近才发现,冰帽的一面,藏匿着极深的断崖,那种陡峭,险恶。近观,让季凡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老兄,如此选址,更多还是防备异兽,这里靠近黑暗沼泽,异兽经过多重进化,你刚看见的是雪狮,还好,它们的体型庞大到了,影响敏捷,可是它们的嘶吼之声,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我们先去吧,等少主回回神,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说来就是揪心!”
无尘子激发的星盾,转瞬就裹住了季凡子的人。等星盾解除,眼前一亮,一座巨大的冰窖出现在季凡子的眼前。
“真是冷清。”
见季凡子如此说,无尘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近期两次巨大的失败,完全伤了无尘子他们的元气,无尘子都不知道如何说起。
可是一声叹息,还是不够的。
“易天蓝将军呢?”
季度子终于提起了无尘子一再回避的事。
“你终于问了。”
无尘子转过身去,在思考,也在缓慢踱步。“说来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
“自雷石之盾现世……”
季凡子听完无尘子的话,沉默着。其实,这个结果,也谈不上震惊了。
“当初我独自离开,其实只是淡漠,这些年我浪迹星尘,倾心于丹灵之术,无果当然也无终。”
季凡子缓慢道来:“有些东西就是定数,季语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许多谈话让我震惊,不过也印证了我自己选择的正确。”
无尘子只是倾听,“她小小年纪,竟然对星神族的事了如指掌,现在听你说起,我更是明白,包括易天蓝将军的事,她肯定知晓,只是没有告诉我。”
听完季凡子的话,震惊的人瞬间换了对象。
季凡子继续沉迷在往事中:“我收养她的时候,她可还是小孩,她甚至谈起过一个久远星神族的战士,龙战。”
“也是听她讲述这些,我才信了她的话,曾经她说她是冥王的女儿,我都不信。”
季凡子似乎想让无尘子去回味这些话的意义,他停止了述说。
无尘子的眼睛却悄然暗淡了下来,因为季凡子的话,所有的指向,就是一个套,或许说是一根绞索,无尘子在这个套子里,易天蓝将军也在,甚至现在的易星沉也被套了进来。
这个套独自存在,只是他钻了进去。然后被这个套牵引。
“不!”
该是什么力量推动我钻了进去。
见无尘子在思索,偶尔喃喃自语。
季凡子走到一张桌子面前,他很小心的掏出一个盒子。
不知道为什么,易星沉还没有进入大厅,季凡子内心有一种道不明的矛盾心理。
”可是事实上,我们都没有选择。”
最后一句话算是自己给自己理由,或许还是什么?
身为星族中人,季凡子内心如果说要偏向的话,他更愿意偏向迦叶将军,因为……
可是此刻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对自己心性的背离,这个结果,深深地触及了季凡子内心的一汪深潭。
他更愿意用魔性来定义季语,这种魔性的可怕在于,季语身上有太多不为人知的……
它挑战了思维的底线。冥界的深不可测,它的虚实相间,甚至可以完全掌控一个星神的智性,让你无能为力。
这种挑战曾经让季凡子怀疑季语的真实。这种可怕的转换,虚与实,实与虚,如果这种转换是玄与虚。
结果,就已经没有理性可以探究了。
其实,就是季语的这句话,“丹药都是有毒的,它不取决于过程,而是结果。”季凡子当然会反驳,可是,季语的回答:“虚空不是毒吗?”说这话的时候,季语的眼神是如此妖娆,这种妖娆不是虚空,但它是一个星神也无法抗拒的毒。
易星沉飘然而至,黑石武士没有跟进来。
“无尘子,你去库房看看,我在这里陪伯父说说话!”
刚才恍惚的思维,让此刻的季凡子看易星沉都有一种恍惚感。
易星沉看见了桌子上的盒子,似乎就要伸手去拿。
“星沉,先别动。”季凡子的紧张让易星沉停下了手。
“这是季语要我交给你的,我很矛盾,刚才听无尘子讲了易天蓝将军的事,我就更是纠结。”
季凡子的话让易星沉听不明白,这个不明白,在于话里饱含了太多的内容。
如果要依照此刻季凡子的内心,他不愿意把盒子给易星沉。可是他应该是答应了季语的吧。
易星沉不会理解此刻季凡子的内心世界。
那个时辰,季语跟他讲了星神族一些久远之事,甚至季凡子都认为是传说中的事。
季凡子会无解的望着季语,他的义女,如此美丽,纯洁,圣女一般的小女孩,怎么会知晓这一切。
炼丹士总是会藏起什么,这些念想在炼丹炉,真火,其实不如说是藏匿在炼丹士的心海尽头。
无尽的虚空里,季凡子忙于四处收集炼丹的材料,他要守护着炼丹炉的真火,每一次炼丹,都需要七七四十九的恒守。然后再把炼就的金丹和别的金丹混合在一起,继续熬制,炼化,然后成丹。
可是,至今季凡子都搞不清,季语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碰翻了炼丹炉。
在碰翻炼丹炉之前,他们有过对话,季语莫名其妙的说:“丹药都是有毒的!”
“冥界才透彻因果,因为透彻,冥界当然会制造因果。”
这是很多天以后,季凡子总结出来的话
季凡子其实害怕季语,那天,看自己多少年辛苦炼制的丹药毁了,季凡子面向虚空,泪流满面,那时,季语说她不是他的女儿,她是冥王的女儿,冥王的女儿并不真实,她从背后抱紧了他。
“虚空是毒,丹药未尝不是。”
那一夜,季凡子深信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