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总是那么的宁静淡雅,没有沾染上人间的喧闹气息,让人心旷神怡,心平气爽。
这种意境再加上一张舒适的床,就总是会让沈浔在醒来后,还是忍不住赖上那么几分钟。
但今天的清晨,唤醒沈浔的却不是这一缕总是来拜访的阳光。
那是一阵悠扬轻快的吉他旋律,似乎并不太远,就在耳边,又似乎很遥远的样子,飘飘渺渺的听不太清。
沈浔的生物钟总是在这个时间把他唤起,因此就算是一醒来就听到这吉他声,沈浔却也一点都不反感,反而是被这段从未听过的旋律给深深的吸引住了,心里不由的升腾起一阵好奇。
于是沈浔一边听着一边懒洋洋的下了床,搜寻着声音的方向打开了卧室的木门,来到了客厅之内。
也在这时,伴着吉他声,歌词也终于唱了出来:
“……
耶啦啦啦啦啦啦
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我走进撒哈拉沙漠
空无一人站在太阳下
摄氏六十六点六度
快要焚化我的眼珠
忽然一场大雨降下来
汗水被那雨水冲走
结束四十天的折磨
荒漠已然变成了绿洲
彩虹下有一棵大树
大树上有一个苹果
咬下一口我就全明白
……”
伴随着清脆的吉他和悠扬的男声,沈浔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客厅阳台那一排巨大的窗户洒落进来,几乎铺满了整个客厅。而在这中央,一袭黑衣的韩柏半靠在一个由灰色雾气组成的椅子上,手持着一个通体也是灰蒙蒙的民谣吉他。
他半闭着眼睛,手指如同翻花一样熟练的拨动着琴弦,伴着吉他声轻声唱着,他的声音虽然略带低沉,但却十分的悦耳生动。
阳光自然是照不到韩柏的,它径直的穿过韩柏和那些灰雾,就像射进水里一样,使得这个场景又显得如梦似幻,平添一股神秘的气息。
“……
可不可以让我再让我
再一次回到那个美丽世界里
找自己找自己
哗啦啦啦啦天在下雨
哗啦啦啦啦云在哭泣
哗啦啦啦啦滴入我的心
不用说我只会胡思乱想
不用跟我说我只会妄想
哗啦啦啦啦让我去淋雨
我只希望能够再能够
再一次回到那个美丽时光里
找自己
……”
很快,歌曲的第二段响起,那悦耳的歌声就像从过去飘来的诗篇,带着一种淡淡的,毫不掩饰的迷茫和忧伤,尤其搭配上悠扬轻快的吉他声,直听得沈浔下意识的打了个机灵,本来半梦半醒的眼睛也在这一刻睁开。
沈浔感觉自己的心里有块地方被击中了。
看着半闭着眼睛,平静的脸上也露出追忆与忧伤神采的韩柏,沈浔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抬起脚,一步,两步,缓慢的挪着步,小心的不敢弄出一点大动静,生怕打扰到动情演唱的韩柏。
终于,他来到了韩柏的身旁,然后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着歌,只觉得周边这一切都安静极了,整个天地都只有这个声音,在诉说着。仿佛连自己的心都融入到这个歌曲里了。
“……
不用说我只会胡思乱想
不用跟我说我只会妄想
哗啦啦啦啦啦让我去淋雨
我只希望能够再能够
再一次
……”
最后一个音符如同阳光倾泻般,从韩柏的指尖流出。
空气里却似乎还弥漫着迷茫的忧伤,让沈浔陶醉在其中。
他静静的长舒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真好听,这首歌没听过,叫什么?”
“《找自己》。”
韩柏也正安静的看着沈浔,那把灰色的吉他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那把灰雾椅子。听到沈浔的问题后,便立即回答道。
“你写的吗?”沈浔又问道。
韩柏这次却转头看向了窗外,眼神里流露出回忆,沉默了一下回道:“不是我写的,是来自我那个世界的歌。”
沈浔也跟着看向窗外,那里阳光正好,仿若开启了另一个世界。
“真好。”沈浔说道:“真想看看你的那个世界,一定也是和我们这一样的多样多彩吧。”
“是啊。”韩柏回忆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容,他突然转头问向沈浔:
“那你,想看看吗?”
“嗯?”沈浔一怔,他没想到韩柏会突然这么说,但看着韩柏平静的眼神,却又觉得他不像在说假话。
于是试探着开口说道:“看看?怎么看?你有办法?”
韩柏看着沈浔这副表情,终于不在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笑了,很轻微的笑。
……
“我靠——”
一片满是灰雾的神秘空间内,本来常年不变的寂静,突然被一声高昂的大喊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沈浔现在感觉兴奋的简直要疯了,只见他就像是个刚找到花群的蜜蜂,又像是刚从五指山下关了五百年的孙猴子,一被放出来就进入了一片成熟的桃林一样。在灰雾空间内的各种由灰雾组成的书架林中穿来穿去,兴奋的不知所以。
韩柏看见他的样子,脸上也不禁挂起自豪的笑容。
事实上,相信任何一个异世界的人来到这里,应该都会先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然后就跟沈浔一样,兴奋的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逛。
只见在这仿若无边无际的灰雾空间之内,耸立着一座,巨大到气势浑宏的超级图书馆。
这座图书馆通体由灰雾构成,每一层都有着不同的内容。而在一层之中又分门别类的划分出不同的小屋,存放着韩柏前世的知识与记忆。
比如现在沈浔逛得这一层,就全部用来存放韩柏记忆中的音乐与歌曲,比如富有激情的摇滚乐,内容通俗的流行乐,极具特色的爵士乐,曲调委婉的民谣
沈浔兴奋的穿梭其中,只见每一个书架上,立着一个个留声机,只要轻轻一点,就能播放出优美的歌曲或乐章。而在每个留声机的下方,都被写下了它们的名字:
“《涛声依旧》—毛宁。”
“《好汉歌》—刘欢。”
“《小芳》—李春波。”
“《风雨彩虹铿锵玫瑰》—田震。”
……
甚至沈浔还在里面看到了韩柏刚刚弹奏的那首《找自己》,后面跟着的名字是一位叫陶喆的歌手。
可是当粗略逛了一圈,沈浔想从楼梯走向上一层时,那扇写着电视的大门却牢牢锁住,无法再进去了。
“那里,你现在还不能上去。”看着一脸疑惑的沈浔,韩柏开口解释道:“不用着急,等你什么时候达到我的要求了,我会让你上去的。”
“要求?什么要求?”沈浔自然一肚子的疑问,不过可惜韩柏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却没有直接回答他。
但很快,沈浔就把目光转向了这座看不见顶的超级图书馆,问道:“韩先生,这里都是你一个造出来的吗?”
“你叫我韩柏就行,先生这个称号我还担不起。”韩柏首先纠正了下沈浔的称呼,然后转头看向这座巍峨的大殿,语气中带着回忆与感慨道:“是啊,这座记忆宫殿都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点一点做成的。”
韩柏记得自己一睁眼就出现在了这片灰雾空间内,
当时的灰雾空间前后左右,上下四方,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整个世界只有韩柏一个人。
在这片灰蒙蒙的天地里,韩柏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因为他不会受伤,更不会死,韩柏甚至感觉自己好像连内脏都没了,但他不会受伤,连验证都没法验证。
听说一个人在封闭的环境中待久了,因为压力和恐惧,很自然的就会崩溃了。
至于时间极限,有人说是三天,有人说是五天,还有人说有例外的话是要看潜力的,有人能坚持很久很久。
但无论坚持多久,总归是会崩溃的。
韩柏会是例外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记得,在那段时间里,他哭喊,撒泼,发泄暴力,自言自语,甚至还裸奔过,总之什么奇怪的事情他好像都做过了。
反正只有他一个人,谁能看见,谁会看见,要是有,那韩柏会高兴的哭死过去的。
但最终,韩柏还是一个人,一个可以算人的人,至少不是一个疯子。
他的理智,思想,性情,个性,情感还都是在的,虽然有部分特质已经很淡薄了,但总还是有的。
而韩柏为什么没有疯呢?这也是由于这片灰蒙蒙的世界,灰蒙蒙的天地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这从它的名字里就能看的出来,它还有颜色。
灰蒙蒙世界本身是没有颜色的,之所以会灰蒙蒙,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飘荡荡着灰色的雾气,这些灰雾充斥着整个世界,气体越多,灰色就会越浓。
韩柏是在又一轮癫狂之后发现这个事情的,这简直是拯救了他。
那个时候的韩柏,孤单,寂寞。
各种情绪侵袭而来,却找不出一个发泄的口子。
憋着憋着,就像个气球一般,一直打气而不停。
然后,就要爆了。
直到他发现了灰雾,那天的他本来只是在胡乱的狂奔来着,直到某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拨开了一朵灰雾。
于是那一天,韩柏又哭了,哭了好长时间,只是在这哭声里不时夹杂着一阵阵大笑。
再后来,韩柏用灰雾做了好多好多事情,灰雾也真奇怪,竟然可以随他的想法而变化。他先是花了很长时间梳理自己的记忆,再用灰雾一点一点的建造出了这座记忆宫殿,至于到底用来多少时间,韩柏是记不清了。
就这样,又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长到韩柏都不在意时间了,长到已经能让韩柏面对任何事情都处变不惊时,另一个意外出现了。
那个意外叫做——
沈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