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报复计划,数日午后,朱有学,并李余、魏忠贤两个躲身小巷,盯着对街西南一处小院落。
朱有学跺跺脚,略驱寒气,问道:“李余,你可打听清楚了,那个李进忠果会来此处。”
李余同魏进忠一笑,说道:“小爷,奴婢使了五拨人,必不会错。那李进忠每休沐当日,常醉醺醺的,来此寻他相好,至傍晚男主人归家时才走。看这时辰,再有一刻前后,就应到了。”
等至半刻,巷口盯视的李余叫道来了。
朱有学伏身巷口去瞧,那李进忠,年岁五旬上下,身形宽胖,只看背影与魏进忠有七八分相似,再瞧面庞也有三四分相像。
朱有学盯住魏进忠双眼,压着嗓音道:“魏进忠,李进忠,此人不但与你姓名相同,容颜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呢!”
魏进忠面露尴尬,他为人好赌,又要上下巴结,所费极多,守着甲子库那样一处金矿,难免监守自盗。他那拜盟兄弟魏朝出了主意,有意混淆两人身份,将来事发,跑路也能多拖延些时日。
魏进忠取口袋、麻绳在手,说道:“小爷,可要现在绑了?”
朱有学怀里取出蜜饯,吃了一个,“既然来了,就跑不了他。不急,等他傍晚出来,那时腿软脚软,你上手容易些。天色昏暗,不怕他认得模样。”
魏忠贤献出菊花脸,连连笑赞朱有学英明。
李余将杌子与朱有学坐了,与魏进忠轮班监视。
待至傍晚,赤乌归山,那门才打开。醉醺醺进去的李进忠,此刻油光水面的,被一满面春色的半老徐娘送出来,两人依依不舍,拉着手隔着门槛说话。
邻门洞开,走出一跨篮采买的妇人,见状,咣当关门进屋,随即又甩开门,就在门内扔出两只破草鞋,泼一盆脏水。骂了一句:洗不干净的破鞋,扔了了事。”
这边李进忠要发怒,那徐娘拉扯着不肯,推攘者送走了。
两家俱关了门,朱有学等人才露头,跟上那李进忠。三人未走远,背后响起两个女人的震天交锋,贱人、泼妇之类的对骂。
魏进忠听了,也骂一声“泼妇”,方才那女人拉扯李进忠,不让去,颇有些良家温柔,魏进忠还动心来着。
三人眼看李进忠将将走到一处小巷,那妇人叫骂早听不见。朱有学打个眼色,三人布巾蒙脸,魏进忠撑开粗麻口袋在前,李余拿绳在后,疾走过去。趁那李进忠不在意,将麻袋当头罩下,左臂勒脖,右臂搂腰,腰中使力带进小巷。李余赶上,就要去抱腿,扎绑口袋。
那李进忠脖子被制,发不出叫喊,脚下更加用力。李余本瘦,一时拿不住身形宽胖的李进忠。朱有学见了,两三步赶上,拔出魏进忠腰后大棍,着膝盖骨狠敲两下。李进忠嗓中压出闷响,双腿一抖便再动不得。李余立即上手,卷住袋口扎死。再拿着余绳,将两臂合腰匝了数围。
魏进忠随之将其翻过身去,骑在后腰,怀中摸出一根夹铜丝麻绳,勒着嘴巴绑紧,如此不怕他呼救。
捆绑的结实,朱有学将大棍递还魏忠贤,低声喊打,魏进忠接过,朝后背抽去。那李进忠痛的闷吼,翻身去躲,魏进忠拉着,扯回继续抽打。
朱有学心道,果然是厮混过的,如此打法,既教训了人,也不致留下什么要命重伤。
李余踢了两脚,奈何他力气小,没踢疼人家,反倒撞着李进忠的迎面骨,抱着脚在那叫痛。待好了些,李余虚踩右脚,手里不知哪里来的纳鞋锥,足一指还有余。
朱有学眉角跳起,这些太监果然阴狠,拦住道:“你做什么,咱们可不要他性命。”
李余道:“小爷,咱省的。他那屁股肉极厚,碍不得。”
朱有学转头去看,被麻袋包住看不清,就去打量魏进忠,两人背影极像。李余也去看,还拿锥子比划。
魏进忠见了,猛的跳过脚去,人也不打了,捂着屁股冲朱有学摇头。
朱有学哈哈一笑,“注意些,别伤的太深,咱不占人便宜。”
李余应是,锥子一用,果然非同凡响,闷哼转为尖嘶,刺的双耳生疼,魏进忠扑身压住嘴巴。李余又扎两下,那李进忠竟痛昏过去。
朱有学摊摊手,止住道:“好了!魏进忠,拿尽他身上贵重物件,割破外裳。李余,向他府里丢封求救信,总不能冻坏了他。”
李余丢信,魏进忠摸快瓦片在手,割破麻袋,将李进忠上下拿寻干净,身上裘衣连撕带割,只余贴身毛衬。
不移时,李余归来,说已有人找来,三人赶忙离去。
回宫,唤来那被打小宦官,朱由学将李进忠身上得来的百两飞钱赏他,又命副典膳,帮佐魏进忠,小宦官赌咒效死。
“魏进忠,孤命了佐员助你,你可满意?”
魏进忠笑着脸道:“满意,满意。今殿里用度愈发丰饶,奴才每日里忙得脚软,奴婢早想请王娘娘再派能人,小爷正解了奴婢的难,奴婢叩谢殿下恩。”
朱由学问道:“既然殿内繁忙,你前些时日为何告假?”
魏忠贤惶恐跪拜,道:“禀殿下知道,奴才还兼着甲子库的差事。那时甲子库忙了数日,奴才总不常当值,颇惹得些人不快。奴才想着,恼了他们,丢了差事是小。可两位殿下缘此少了什么新奇玩意,奴才罪过万死难赎。这才同李管事告了假。谁知次日,就出了那等事。”
“李进忠——,魏进忠——”朱由学拉长嗓音,五指拨弦般敲打着桌面,咚咚作响。
魏进忠伏跪在地,那手指每敲响一声,身子随之微不可察的轻颤,鼻翼渐汗。
“孤不问其他,也不问你前些时日何以送了李选侍宫里的女官林廷好些礼。”话音方落,魏忠贤身子重重一抖,抬头欲言,面皮上已是浆汗如洗。
朱由学抬手压住道:“今日孤领着你、李余两个,小巷里做下那等事。只有一个道理,为母亲与孤兄弟用心办事的,孤必不让他受委屈。那胆敢与孤母子放对的,期了孤的人的,孤也定不饶他,哪怕明着不可,暗中使些泼皮手段也在所不惜!你,可明白?”
魏忠贤叩头作响,“殿下,奴婢定为王娘娘,两位殿下效死力,绝不敢生其他心思。”
“你且退下吧,自己好好思量孤的话!那林廷不要断了,一切如旧,权当孤不知晓。”
魏进忠再拜道:“奴婢明白,奴婢探听了消息,立时回报殿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