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秀心下猛地一惊,肢体快于大脑做出了决定。
他双臂一用力,一把将慕宫澄抛了出去,自己则被古尸拉了下去。
庄秀用力过猛,慕宫澄因为惯性在潮湿的陆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此时她的一袭白衣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庄秀虚空一握就幻化出一柄火刃,正要将腿上的草根斩断之际,他就被拉入了积水中,火刃在一片白气中瞬间熄灭。
一股股褐色的瘴气和草根同时涌上来,在漆黑恶臭的积水中简直所向披靡。
瘴气一接触到庄秀就开始剥夺他的感官,触觉、视觉、嗅觉、听觉、味觉接连消失。
庄秀像是悬浮在一个虚无漆黑的世界,除了脑中自己思想的声音,他什么都感知不到。
有了瘴气的加持草根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疯狂地涌上庄秀的躯体,缠住他的四肢,如巨型章鱼的吸盘一般牢牢地吸附在他身体上。
“庄秀!”
慕宫澄回过神后又冲回了积水潭。
庄秀不见了,她只能看见漆黑的水面,水下隐约传来草根和古尸的悉簌声,像是在啃食咬噬什么东西。
褐色的瘴气从水下不断喷涌而出,整个黑水潭像是沸腾的沥青一般,一股股恶臭扑面而来。
慕宫澄来不及多想,她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随后一个助跑就跃入了水中。
黑水潭中能见度几乎为零,而且黏稠难闻,像是一滩黑色的石油,慕宫澄睁大了眼睛依旧什么都看不见。衣服上的污泥和瘴气黑水混在一起,顿时增加了不少分量。
她像是落入砚池的一只小虫,没有方向,无法感知。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用妖气对抗瘴气会怎么样?
她从灵戒中拿出妖兽的内丹,妖丹一接触到瘴气就发出无比炫目的白光,刺得她头晕目眩,黑水潭像是被烫出了一个洞,无数光亮从中溢出来。
周围响起一片诡异的惊声尖叫,几乎刺得她产生耳鸣,那是草根疯狂地从她身边逃开。
没有了草根和瘴气,白光减弱了许多,刚好可以帮她照亮路,慕宫澄的感官恢复过来,立即运起灵力,将妖丹悬在水中,推着它前行。
妖丹似乎在主动寻找瘴气,越是靠近瘴气就越是耀眼,毫不费力地就驱赶开了成群结队扑过来的草根和企图聚拢攻击过来的瘴气。
慕宫澄推着妖丹在水中游了一会,猛然发现前方几乎要被草根包裹完全的庄秀,他周身全是扭动着身体,不断往他身上吸附的草根。
庄秀只剩一双眼睛在外,躯体被包裹得视觉上膨胀了三倍。
慕宫澄连忙掐了一个诀,将妖丹朝庄秀推了过去。
妖丹立即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白光,并且越来越强烈,直到刺破整个粘稠的黑水潭,将草根和瘴气完全从庄秀身边驱散开。
庄秀没了瘴气的影响,很快就恢复了感官。
慕宫澄快速游了几步,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将他往水面上带。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拉上手时,一股草根又破开黑水潭,钩住了两人的脚踝,并拼了命地将他们往水底拉。
二人知道,这就是潜藏在水底的古尸。
庄秀运起灵力,一记水刀劈开了束缚,顿时一股股瘴气从草根断口处喷涌而出,像是泄洪一般立即迷住了二人的眼睛。
庄秀被瘴气迷了眼睛,但依旧死死地抓住慕宫澄的手不放,他知道,无论如何,二人都不能将手放开。
慕宫澄虚空一握,将妖丹握在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运起灵力,将妖丹往古尸的方向推去。
妖丹像是受到指引一般,穿过重重瘴气和草根的围堵,准确地找到了古尸的心脏处,那里是所有瘴气的起源。
它一头扎进了古尸的心脏,古尸登时在水中发出了一声尖厉凄惨的哀嚎,既像人类又像野狼。
一股白色的光芒刺破了古尸的身躯,它身上的草根也发出一种细碎古怪的尖叫,纷纷枯萎脱落,瘴气瞬间被清除干净,二人的视线立即清晰了起来。
只见那古尸的形态慢慢剥落分离,如腐朽的干树枝一般,在水中逐渐分解散开。
妖丹的白光也逐渐变弱,明晃晃地悬停在水中,而和妖丹一起悬停在水中的,还有狼人枯萎的心脏。
它外表已经没了多余的肌肉和草根,也没了代表生命力的跳动,只是隐隐地发着微光,照亮了绿色的经脉,这是一个绝好的收集瘴气的容器。
慕宫澄将二者都收回了灵戒中,庄秀拉着她的手,带她跃出了水面。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两人觉得肺部和心脏都轻盈了不少,压迫和窒息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短暂地休息一会后,两人分别捏了一个净水诀,清理干净了污泥和恶臭,随后离开了山洞。
下山比上山轻松得多,此时旭日东升,林子里没了瘴气,空气清新淡雅了许多,还夹杂着一股晨露的气息。
庄秀一路都挺开心,他额间微卷的碎发向两边分开,露出了美人尖,晨雾润湿了他的发梢,在柔和的阳光下闪闪发亮,黑润润的眸子像浸润了露水,眼中水光流动,满是由衷的欢喜和愉悦。
“娘子,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改一改路线了啊?”
庄秀眉飞色舞,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方才的九死一生。
六门徒半路杀出说明庄太宁已经得知了二人的进程,极有可能会在分界线处守株待兔或者在半路再派出杀手,二人必须考虑更改路线,从其他地方进入妖界。
但是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只能在平都时通过一片海峡改变路线。
“是。”
慕宫澄拢着双手淡淡道。
两人一路计划商讨,或者说庄秀一路自言自语地制定路线,最后在半山腰时确定了计划。
二人在半山腰发现了赤裸着上身昏迷着的华远遥,庄秀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将他唤醒后带下了山。
华远遥果然像他在画上看到的那样,眉宇清澈,温文尔雅,和那个假扮之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二人成功将他秘密送回了华府,但是两人却没有发现六门徒的尸首,只看到了几道蜿蜒的血迹直通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