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男人立刻道。
颜曦手心全是汗，一颗心冰冷。
惊惧的双眼，一圈一圈被红色覆盖，她看着床上陆衍骁的胸口。
竟是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颜曦死死咬唇，几乎一下，下唇便被她咬破，渗出红色的液体。
她屏住呼吸，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缓缓朝他鼻息间探了过去。
食指上洒下的微末呼吸，让颜曦蓦地泪留不住。
而正当她欲收回手时，手，突地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住了。
这抹寒意透进皮肤表层，竟是让颜曦的心都冻得抖了抖。
而随着这凉意而来的，是松懈和喜悦。
颜曦忙止住泪，用另一只手覆上了他握住自己的手，“衍骁，你醒了是不是？听得到我说话吗？”
陆衍骁喉咙轻耸，却只是更紧的握住颜曦的手。
至少让颜曦知道他听得到她说话。
颜曦心下一喜，朝他坐近了近，轻声询问，“衍骁，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陆衍骁干裂的唇轻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颜曦微楞，旋即俯下身去，“衍骁，你说什么？”
“不……去……医……院……”陆衍骁一字一字的，像是卡着血吐出来的般，虚弱至极。
“不行衍骁，你现在的情况必须去医院……”颜曦着急。
“不……”陆衍骁握紧她的手，佛在她耳畔的气息粗而沉，“不去……你陪着我……陪我……”
“……”颜曦心头一涩，“衍骁，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陆衍骁突地急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重重捏着颜曦的手，胸膛起伏剧烈，青白的面色亦随之涨红了起来。
颜曦一吓，连忙抚着他的胸膛，“衍骁，你别这样，冷静点，求你冷静点。”
“不去……”陆衍骁偏执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可是你现在这样，不去医院怎么能行？”颜曦急得快哭了。
“只要……你，你陪着我……陪着我……”陆衍骁饱含痛苦的嘶声道，一颗泪液，竟从他眼角滚了出来。
颜曦的心脏，被狠狠挨了一拳。
最后，因为他的坚持，医院，终究没去成。
颜曦想打给贺景琛，让他来看看他的情况，他依然不肯。
颜曦实在担忧，便继续劝说他去医院。
可他偏生这个时候固执得要命。
颜曦说得最后动了怒，便准备强行带他去医院。
他才肯开口，说是胃疼。
颜曦看了眼已被酒店工作人员打扫干净的茶几，想起刚才看到的空酒瓶和烟蒂。
心情沉重。
让酒店准备了胃疼的药，干净的毛巾，以及一些清粥小菜过来。
颜曦扶起他，让他靠坐在床头，将药和清粥喂给他吃了。
而这个过程，他始终没有打开双眼。
喂他喝完药，颜曦拿着毛巾走进洗浴室清洗，出来给他洗了脸，擦了脖子。
他身上都是酒气，且白色的衬衣上，硬着灰色的呕吐物。
想是边抽烟边喝酒吐在了衬衣上。
颜曦从酒店衣柜里找出一件他放在酒店的白衬衣。
咬着唇走到他身边，坐在床沿。
什么也没说，解他衬衣的纽扣。
解到最后一颗时。
一直闭上眼的陆衍骁缓缓打开了眼。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不满了斑驳的红血丝，甚至有些血丝都汇成了块状。
看上去尤为骇人。
颜曦对上他的眼时，眼底是有震惊的。
但也只是震惊。
喉咙艰涩的咽动了下。
颜曦平静的将他身上的衬衣脱下，再将干净的白衬衣给他换上，扣好纽扣。
便欲拿着那件污浊的衬衣进洗浴室浸泡。
可身形刚动。
便被他握住了胳膊。
颜曦眉心轻动，微抿着唇，水眸带着复杂看着他。
和她的视线对上。
陆衍骁眼眸越发充红，被黑密的胡渣堆积的白皙下颚，轻轻绷着，俊脸闪过沉痛，嘶哑出声，“颜曦，你，也是这么照顾二哥的？”
“……”颜曦脸色微微一僵，看着他痛苦的脸，说不出话。
心里有太多太多抱歉的话，可是真的，说不出来！
他陆衍骁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到头来，她却……
颜曦捏着衬衣的指收紧，垂下头，难以面对他的发问。
陆衍骁看着她不敢面对的脸，苦涩勾唇。
缓缓松开了手。
颜曦却没有起身离开。
她安静得在他身边坐了很久。
也许没有很久。
可她就是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了。
所以，她开口道，“衍骁，你想过吗？我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陆衍骁眼底的红光漫出眼帘，他讥诮着垂眸，“也许你自己觉得你不够好，可是在我眼里，心里，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颜曦喉咙堵塞，张开唇，深汲了口气。
抬眼看着他，“既然我这么好，为什么我会让你这么痛苦而不是快乐？既然我这么好，为什么我总是害你折磨你自己？”
颜曦嗓音不受控制的哽咽，“既然我这么好，为什么我将你弄得这么狼狈？
陆衍骁，你告诉我，我到底，哪点好了？”
她每说一句话，陆衍骁心口涩痛一分。
他突然害怕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害怕，再说下去。
她会让他放弃！
陆衍骁僵硬的扯唇，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朝她艰难地笑，“不说这个了。二哥最近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颜曦深深的看他。
她看到他眼中的闪烁和逃避，也看到了其中的深情和偏执。
颜曦无奈，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好似又沉重了许多。
“他好了很多，情绪也恢复得不错。”颜曦回道。
“是吗？”陆衍骁嘴角微僵。
颜曦看着他僵化的脸，一个“嗯”字滑到喉口，又被她咽了回去。
举了举手中的衬衣，“我去洗浴室浸泡，你先休息会儿。”
陆衍骁目光近乎贪婪的看着颜曦素白的脸，“不用了，那件衬衣……扔了吧！”
“扔了？”颜曦看着他。
陆衍骁点点头，“扔了！”
颜曦本想说洗洗还可以穿，但想到对于他而言，一件区区衬衣也算不得什么。
颜曦没有坚持。
他说扔了，就扔了吧。
眨眼间，便是下午六点多。
“衍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颜曦看着陆衍骁依然有些苍白的脸，担忧的问。
陆衍骁虚弱的靠在床头，“没事，死不了。
他无所谓的态度，让颜曦微微蹙了眉，“如果感觉哪里不舒服，不要硬撑着，告诉我，我陪你去医院。”
“真的没事，不用担心。”陆衍骁眼眸露出丝淡淡的笑纹，可是这笑中，分明带着难言的悲伤。
颜曦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像是装的，才没再继续追问。
放轻了声音道，“想吃什么？我让酒店准备。”
“你要走了吗？”陆衍骁敏感的看向颜曦。
“不走，我等你吃完晚饭，再吃药。”颜曦微垂了长睫。
陆衍骁眼眸一暗，“你还是要走……”
“煜晗在家，我不放心。”颜曦咬了咬唇道。
家？
陆衍骁眉心拧紧，看向她，“既然你说二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和煜晗，什么时候搬出来……”
顿了顿，“我去接你们！”
搬出来？
颜曦心尖儿被狠戳了下，扯扯唇，“快了吧。”
“快了是多久？”陆衍骁紧问。
“大概，大概，就这几，几天吧。”颜曦搅了搅手指。
突然有些心慌，看着他飞快道，“我去叫酒店客服，给你准备晚餐。”
说完，不等他开口。
颜曦起身，急匆匆的朝沙发座机处走去。
陆衍骁看着她的略显慌张逃避的背影，桃花眼骤然暗淡，看不见一丝光亮。
他总有种感觉。
他，快要失去她了！
此时的楚宅，气氛诡异，迷茫着无声的硝烟。
餐桌边。
煜晗和楚荆渊坐一边，楚慕离一人坐一边。
楚荆渊像是感觉不到楚慕离周身散发而出的戾气，又或者是，习惯了。
以至于面对得很从容。
自顾淡定的用着晚餐。
煜晗虽然也已经渐渐习惯了动不动发怒给人甩脸子的某人的烂性格。
但却还学会楚荆渊的淡定。
所以他便用小刚勺搓饭，边偷偷瞄着对面，像是吃了厕所里面的东西搬，板着一张臭脸，握着筷子，瞪着眼前的白米饭，一动不动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