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儿子……”
唐冰看到楼下倒在沙发下的楚易恒，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跑下楼。
楚荆渊的目光在楼下的楚易恒身上短暂停留。
而后便落在了不远处相拥而立的男女身上。
男人身形挺拔，轮廓坚毅刚冷，眼眸似在牛血中浸泡过，一片血红。
他的左手和左腿还裹着厚厚的石膏，他却耸立得像一座巍峨冷峭的山峰。
气势凛凛，霸气天成。
楚荆渊双眼闪过一丝松懈，可在看到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时，眼眸又突地陡厉起来。
看向楼下破裂的玻璃长几，以及长几一侧一只短腿的皮质椅凳。
眉峰轻沉了沉，盯着沙发前被唐冰费力托抱进坏的楚易恒身上。
“荆渊，荆渊，易恒喝醉了，我一个人没办法，你下来帮帮我。”
唐冰求助的看向楼上的楚荆渊。
楚荆渊却是冷哼一声，理都不理，转身走进了房间。
唐冰看着冷漠的丈夫，心酸难忍，泪如雨下。
冰冷的液体滴落在脸上，楚易恒垂在地板上的双手，猛地攥紧。
“小曦……”
“闭嘴！”
唐冰求助的话刚出口，便被一道凌寒的声线喝止。
唐冰背脊狠狠一颤，凄惶的盯着楼上居高临下凶狠俯瞰着他们的男人。
此刻的他，像极了残暴的君王。
脸上每一跟冷硬线条都印满了嗜杀之气。
他猩红冰冷的眼魄，宛如削铁如泥的利剑，狠厉的射在她身上。
唐冰双唇斑白，身体内每一节骨头都僵冷得厉害，惧得不敢说话。
明明早上还颓废不省人事的男人，此时却如此神色厉荏……
颜曦靠在他怀抱，两人身体贴得紧，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以及愤怒起伏的胸膛。
指节，不觉轻轻捏住了他的衣摆，内心的恐惧，一点点涣散。
颜曦抿紧唇，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而在她看向她的那一刻，他原本落在楼下两人的凌厉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她看着他蹙紧的眉，深红眼潭内汹涌的怒潮，绷紧的脸庞刻印着惨厉，两片萧冷的薄唇，亦绷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每一个表情，都在向她传递着狂怒。
颜曦眼泪不期然又掉了下来，哽咽着低下了头。
楚慕离眼眸中的红血更甚，突地拨开她，颠婆着疾步朝楼下走。
唐冰看见他下来，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慕，慕离，你，你要干什么？”
楚慕离彷如现世撒旦。
他往楼梯而来的双腿仿佛也不是腿，而是缀毒直击人咽喉的利刃。
颜曦被他拨开，挂着泪的眼眸滞了滞。
眼看着他走到楼梯口，面上闪过一缕慌意。
连忙跑上前抱住了他的右臂。
楚慕离赤目停下。
他眼中的杀气吓到了颜曦。
让她恍然想到了他当初险些掐死唐冰的场景。
心口狠颤。
颜曦不由更收紧了抱住他右臂的力道，“楚慕离，你要干什么？”
“杀了他！”
说这句话时，楚慕离喉咙似也带着残冷的血腥味，嗓音如钝斧划过地面。
颜曦脸上血色尽失。
二话不说，抱着他的胳膊往后拖。
楚慕离眼中已经被嗜血充盈，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饮血。
他呲着牙，用力甩开颜曦的手，转身便要朝楼下走。
背部被重重撞了下，两条纤瘦的胳膊从他腰间缠过，紧紧抱着他。
楚慕离身形依然向前倾。
“楚慕离，你想煜晗看到你杀人吗？”颜曦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颤抖着嗓音急道。
楚慕离背脊一震。
“楚慕离，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你想想煜晗，你觉得他会希望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杀人犯吗？”颜曦继续劝说。
楚慕离黑眸深陷，右拳紧握了握，前倾的身子总算往回靠了靠。
知道他听进去了。
颜曦微松了口气，将额头地在他的背上，声线低哑，恳求，“楚慕离，我不想待在外面，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颜曦说完，好一会儿，身前的男人都没有动静。
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慑人的煞气已经消散。
又过了一阵子。
他似乎深深吸了口气，环在他腰上的一只手被他紧然握住。
而后他转身，冷着脸盯着她。
颜曦轻咬唇，抬头看着他。
颜曦的双眼红得厉害，水雾迷蒙，却忍着没掉下泪来。
楚慕离深瞳掠过一丝痛意。
指腹落在她眼帘下，动作轻柔的揉抚。
颜曦心间莫名涌出一股委屈，担心他再这样，自己又要忍不住哭出来。
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压着哽咽道，“我们回房间吧？”
看着她明明后怕不已，却故作坚强的倔犟摸样。
楚慕离心脏处狠狠抽动了两下，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颜曦朝他勉强扯了扯唇，搀着他的胳膊，朝房间内走去。
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声。
吓傻的唐冰才陡然回过神来，猛地坐在了地板上。
心里阵阵惶恐和凄凉涌上。
她突然顿悟，她在楚家，不过是卑微如蝼蚁的存在。
在这个家，她和她的儿子，苟延残喘，孤立无援，可悲而可怜。
说不定哪日，就会命丧他手。
这么多年，她在楚家到底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得到！
那个男人，她使尽一切手段，得到的男人，对她们母子，冷漠得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唐冰仿似一下子被抽了主心骨，双眼空洞，哀凉的怔怔坐在地上。
而原本醉得不省人事的楚易恒，却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唐冰眉心一跳，缓缓将目光落在楚易恒身上。
看到他醒来，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大有哀莫大于心死的觉悟。
楚易恒看着母亲戚殇苍白的面容。
牙龈紧咬了咬，终是探出手臂，将她抱进了怀里。
而与此同时，唐冰突然恸声大哭，亦紧紧回抱住了楚易恒。
楚易恒眼眸掠过红光，重重闭上了双眼。
楚慕离和颜曦回到房间，煜晗正垂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小家伙才抬起头，跳下床，走到颜曦身边，小胖手轻轻抓着颜曦的衣角。
颜曦看着那只小胖手，心间微微一暖。
没说什么，抚着楚慕离走到了床边。
看着颜曦将楚慕离扶上床，煜晗乖乖的自己爬了上去，躺在楚慕离身旁，大眼亮晶晶的盯着颜曦。
颜曦眼中红血丝很重，不敢看煜晗，怕他担心。
虽然，小家伙已经担心了。
可她还是不想他看到她懦弱的样子。
垂着头，颜曦给两人盖好被子，便朝洗浴室走了去。
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她一出来，便察觉到两道关心的视线朝她齐齐看了过来。
颜曦微微一怔，旋即神色正常的朝煜晗身边走去。
刚坐在床沿，小家伙软软的身子便爬了过来。
颜曦内心又酸又暖，勾起嘴角，将小家伙抱进了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不困吗？”
她的眼睛已经热敷过。
红血丝和臃肿都消了不少。
可声音依然沙哑得很。
煜晗摸着她的眼睛，轻轻摇头。
颜曦抱紧了紧怀里的小人儿，下巴在他小肩膀上轻搁着。
好一会儿，才将小家伙抱进被子里，温柔的看着他，“睡吧宝贝儿，麻麻陪着你。”
“麻麻，你陪我睡。”煜晗软软的掌心捏着颜曦的大拇指。
颜曦看了眼那一厢注视着两人的男人，抿了下唇，轻轻点头。
颜曦脱下鞋子，躺了进去。
煜晗便像个缠人的小皮球滚到了颜曦的怀里。
颜曦心口软融得不成样，将小家伙紧紧抱住。
“麻麻，我会很快长大的。”煜晗在颜曦怀里糯糯说。
颜曦眼睛一红，没说话，只是微微收紧了双臂。
煜晗抬起小脑袋，在颜曦的脖子处拱了拱。
一只胖胖的小手儿搭在颜曦的颈弯，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说，“要是小宝在就好了。”
颜曦勾唇，想起上次小家伙放小宝咬某人的场景。
低头，在他小脑袋上亲了亲，“睡吧。”
楚慕离看着身侧紧紧相拥的母子俩。
不由想，是不是每次受伤，两人都是这么拥抱着，相扶相持着走过来的？
一个女人，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
心，阵痛！
怀里的小人儿发出憨憨的呼吸声，颜曦才轻轻抬头，看向另一侧的男人。
他也看着她，黑眸依旧深不见底，让人无法勘透他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可他的脸，却不再如之前冷绷。
抿了抿唇，颜曦开口道，“你不困了吗？”
楚慕离双眼闪了闪，“你睡吧。”
“那你呢？”颜曦问。
“我睡了很久，现在不困。”楚慕离回道。
颜曦皱了皱眉，“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楚慕离沉默了瞬，“没有。”
颜曦轻轻点头，垂下眼睫。
现在已经凌晨五点多，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向她传达疲倦的信号，可脑子却很清晰，没有一点睡意。
“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沉寂片刻的空气里，传来他坚韧保证的声音。
颜曦眉心轻抖，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不到她开口。
楚慕离脸上铺了一层寒流，盯着颜曦，“你不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