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悠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从头冷到底,兄弟姐妹几个人,她一直都是被当成宝贝的,唯独大哥,对她的要求极为严格。在青温面前站定,涵悠讪笑道:“那,二哥是怎么说的?”问的忐忑不安,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见涵悠如此模样,青温也不想再逗弄她了,纤细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大哥不过是派人来嘱咐一声,在宫里也有半月了,明日便回去,家中还有太多事情要忙。”
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涵悠委屈道:“哥哥就喜欢拿悠儿打趣。”
“若不这么说,你会长记性么?”青温摇了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
“那不是明日要回去了嘛,我就出去逛逛呗。”强词夺理,涵悠抬头看着青温,眼中是满满的戏谑。
“好了好了,哥哥的错,等会儿记得让人帮你收拾东西,可别再丢三落四的了。”青温宠溺地抚着她的黑发,想起了什么,又道,“哥哥还有点事情要办,回去前得办妥了,所以要离开一会儿,你可别给我弄出什么乱子来。”
涵悠跺了跺脚,嗔怒道:“哎呀,难道悠儿真有那么顽皮么?”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青温遂接着她的话,说着。
“讨厌啦,哥哥就知道说悠儿的不好。”涵悠有些害羞,将青温推着出了门,一边道,“有事情等着哥哥做哥哥还偷懒,还说要办妥了回去呢,再拖下去办不完还不是要连累悠儿。”
听着涵悠一套一套的,青温忙道:“知道了,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乖乖待着。”
“知道了知道了。”涵悠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是替青温送行了。
余下半日,涵悠倒是真的安静了下来,哪儿也不去,只是在自己的屋中坐着,和自己的贴身侍女说会儿话。孰不知,有人为了寻她,险些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
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如是,而已。
一件淡蓝色的长裙,用白色的腰带缠绕在那芊芊细腰之上,米黄色的纱衣披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那么唯美,轻灵。三千青丝只是简单的扎了个发髻,斜插一支白玉簪子。白里透红的皮肤略扫粉黛,樱桃唇微微翘起,镜中的女子,好一个绝色美人。
“芸儿,好了没?”烬丞敲了敲门,问道。
“好了好了。”沈芸推门而出,美美地转了个圈子,笑道,“九哥,怎么样?”
“芸儿穿什么都好看,快走吧,若不然要赶不上三哥的喜宴了。”细心地将面纱替她戴上,烬丞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去,宫人无一不是投来惊羡的目光。
沈芸的心中带着些小小的兴奋,十岁那年她在一片反对声中住进了宣德殿的侧厢,成为史上第一个住在皇帝寝宫附近的公主,但那些流言蜚语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该什么玩怎么玩,该怎么闹腾怎么闹腾。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她明白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感与上一辈无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红色铺满了三皇子的府邸,沈芸和烬丞在一片唏嘘声中进入了皇子府,那种目光,他们早已习惯。
“九皇子、十公主。”管家轻轻福身,已是忙的满头大汗。
“照顾客人去吧,我们自己可以的。”烬丞吩咐了一声,护着沈芸找了个有些偏的位置坐了下来。
听着道贺声,沈芸拉过烬丞,问道:“九哥,三哥这婚事似乎有些仓促了些,我到如今都不知新娘是何人呢。”
烬丞拉过沈芸,免得她被人撞着,淡淡道:“兮琉院的头牌醉儿姑娘。”
“咦?”沈芸对这个回答倒是有些惊讶,按理说,三哥也不是那种在花丛中流连的人,更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如今看来,倒是神了。脑海中闪过前几日冷婕妤在椒房殿与母后的对话,似乎是极不赞成这桩婚事,如此细细琢磨,倒是有了些眉目。抬首,看着人群,她道:“也不知新娘是什么样子,竟能让多年不动情的三哥都神魂颠倒。”
“你呀,就爱凑这些热闹。”烬丞眼中划过些什么,极快的,又是笑着附和沈芸,心中却沉甸甸的。那年的御花园之遇,他到如今都记忆犹新,眼看大哥、三哥相继成婚,七哥前些日子又回了皇宫,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唯独自己还是这么“不争气”吧。
“新娘到。”
话音落,锣鼓震天地响了起来。璃醉和夏天共拉着一条大红绸子,双双踏入大堂。
拜完天地,一声送入洞房,两人又是一齐淡出视线。
一声叹息在耳畔响起,沈芸扭头望去,笑道:“十三叔,有花音姐姐这样的美人相伴,还有什么可以让你长吁短叹的?”
听见清亮的女声,夙曜回首,白纱蒙面,但是眉目间透着的熟悉感还是席卷而来,又见着她身边站着的烬丞对自己行礼,夙曜笑道:“芸儿?唔,倒是有今年光景没有见着你了。”看着方才二人消失的地方,夙曜又道,“新娘子是哥哥的义妹,所以有所感叹而已,没其他意思。”
“嗯?义妹?”沈芸看着夙曜,皱了眉,问道,“不是说,她是兮琉院的头牌么?”
“是啊,但是璃妹卖艺不卖身,这么些年又守着心事,苦了她了。”夙曜苦笑,苦是苦了,苦尽甜来也就算了,若有个好歹,还不是自作孽么?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刚进来的人,冷然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不经意间皱了眉。
看着夙曜变化的表情,沈芸心中纵有疑虑也不再开口询问。一个让自己日思夜想了数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沈芸微愣片刻,忽的心疼起来,他不如以前那般俊朗了,是什么让他这么憔悴?
“阿夙。”楚慕在人群中轻而易举地寻到了夙曜,走过来,唤了一声,却是力不从心的。
“你没事吧?”想说的太多,夙曜开口,却是一句不着重点的话,少许的沉默,又道,“看开些,便好。”
冷哼一声,楚慕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将酒灌了下去,眼神迷离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轻笑:“她已嫁作人妇,又与我何干?一切不过是我在自作多情。我看开不看开,她还会在乎?”
站在一旁的沈芸见到楚慕过来本想打招呼,但想了想,又不知叫他什么好,犹豫了一下,却是听见了他和夙曜的对话,深深的震惊,原来自己喜欢的人,早已和自己一样,****思念着一个人,只不过,那人不是自己罢了。
身子晃了晃,烬丞扶住沈芸,轻声在她耳边问道:“没事吧?”
看得出沈芸对楚慕不同的目光,烬丞不想多做干涉,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怎么安慰好这个她。
“没事,哥哥放心吧。”无力地笑着,纵使,她知道那笑容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楚慕听着这略有些熟悉的嗓音,回头望去,正好与沈芸对视。沈芸撞见他的目光,忽的不知所措,眼神四处飘着。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楚慕问道。
“小三姐姐嫁给大哥,还是我牵得红线。”沈芸淡淡答着,心中满是失落。果然,他已经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了。忽然啊听得楚慕说道:“难怪,总觉得你有些眼熟,我记得,你是叫……芸儿?”
沈芸猛然抬头,眼中泪已迷蒙,一个名字,足以。
“是。”
“都说女大十八变,果真如此。”牵强地笑了笑,楚慕转身与夙曜又谈了几句,毅然离去。
步子小小的前移,心也跟着远飞。
她有些,羡慕那个被他爱上的女子了。
刘恒、青宁和子冉皆在门外候着,身后几位皇子皇女也极为焦急。
门开了,青宁和子冉急急忙忙地上前,问道:“太医,芸儿如何了?”问完,两个人都一愣,相视,尴尬。
太医也察觉到了那抹不寻常的气氛,硬着头皮道:“十公主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还没好透,昨儿个又吹了些风,这才病情有所加重。好好调养几月即可。”
听了这话,几人才安下心来,送走了太医,又入殿内,看着沈芸苍白的脸色,几人自是心疼不已。
“你为什么要带她出去?为什么!”子冉忽的转身,抓住烬丞的胳膊哭闹道,“难道你不知道芸儿的病没有好吗?你这做哥哥的未免也太成功了吧?谁知道你是别有用心还是什么?”
“子冉!”刘恒头疼地唤人拉开了子冉,道,“这事与烬丞无关,是朕批准的。”说着,坐在床边,手抚上沈芸的脸颊,无奈道,“芸儿如今病成这样,又岂是朕或是烬丞可以预料到的?”
“皇上,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子冉急急地解释,话至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泪落下,道,“芸儿自小便不在我的身边。当她口口声声唤我‘姨娘’的时候,那种痛比杀了我还要难受。念着她在皇后娘娘这儿不会受了委屈,可……可她毕竟是我的骨肉啊,又怎不会让我牵肠挂肚?”越说下去,子冉的情绪越是激动,伸出手指着门外,又道:“不可笑么?不论是带芸儿出去的九皇子还是事之起因的三皇子,他们可都是尘儿姐姐的好儿子啊。子冉无德无能,偏偏疼爱这个驾着紫云出生的女儿,倒是子冉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