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高烧的人,即使脑袋迷糊,耳朵也是灵敏的。
这三天,她每次听到公鸡的高昂的鸣叫声就会短暂的清醒一瞬,知道又是新的一天了。
头顶楼板上偶尔会有人走过的脚步声,迷糊间知道好像有两个小姑娘交谈着推开隔壁关着鸡窝的木板门,把困居了一晚的山鸡都放了出去吃食。
那两个小姑娘假装不知道鸡窝旁边的小隔间里有一个大活人,像躲避瘟疫一样的远远躲着这间放置柴火的小隔间。
再次听到熟悉的公鸡报晓的铃声,九歌转眼通过栅栏间的缝隙,看到了与自己蜗居在一起三天了的邻居——一群鸡。
总共有五只公**只母鸡,公鸡正矜持的踱着步一边打鸣一边巡视自己的领地,母鸡还窝在一起抱团酣眠。
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如今高烧终于降下去一点儿了,九歌肠子都饿得打结了。
九歌挣扎着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在柴堆里捡了一根长度适合当拐杖杵着用的木柴,将只有一米多高的隔断木板推开,颤颤巍巍的用手里唯一的武器狐假虎威的恐吓巡视领地的公鸡。
从木板间狭小的缝隙挤过,再小心翼翼地走到鸡窝旁,用棍子示威似的敲了敲草垛,吓得窝在一团的母鸡四散奔逃。
运气真好,没想到有七个蛋,圆滚滚的鸡蛋在三天都水米未进,还被毒打了一顿的九歌来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了。
七个鸡蛋,九歌只挑了其中最大的三个拿走,留下其余四个,九歌不敢全部拿走。
这三天的视而不见,还有后背上至今还火辣辣的疼的鞭子伤,让九歌明白,全部拿走不仅不能救她这条小命,反而有可能在被发现后再次遭到一顿毒打。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身体雪上加霜。
八只母鸡,可能下七个蛋,也可能下五个蛋四个蛋,但是绝不可能不下蛋。
初到咋来,自己头脑还昏着,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宜让人抓住把柄。
九歌靠着墙小心翼翼的拄着拐杖从旁边挪了过去,假装没听到公鸡母鸡此起彼伏的叫鸣声,摸着兜里揣着的三枚还热乎乎的蛋回到墙角。
她也不怕这些鸡的叫声把人招来,因为现在原本就是公鸡报晓的时候。
气喘吁吁的回到自己的小窝,九歌把栅栏归回原样,消灭自己的罪证。
靠着墙角半躺着,九歌小心的用蛋尖尖的一端轻磕石壁,打开一小个口子,把小口周围的蛋壳碎屑剥在衣服上放好,闭着眼睛把生蛋液喝下去。
九歌从来没有生吃过鸡蛋,最多最多是七分熟的溏心蛋,想着把它当中药喝,一口就给灌了进去,忍着反胃的冲动,一口气把第二枚蛋也喝了下去。
手中摩挲着第三枚蛋,九歌犹豫着要不要再吃,过一会天亮了会有两个见死不救的小姑娘来放鸡出去溜达,顺便把窝里的鸡蛋捡了。
要想再次得到营养的补充,只能等着母鸡重新下鸡蛋,谁知道鸡什么时候再次下蛋,她总不至于死盯着母鸡催它下蛋吧。
按照这三天的惯例,没人会给她送吃送喝,还是留着最后一枚鸡蛋保命,免得自己没被打死,没被高烧烧死,反而被活活饿死。
嗯,不对,已经打死过了。
九歌把衣服上堆放在一起的蛋壳碎屑放到空鸡蛋壳里,绝对不留一点儿小证据。
在悄悄的把蛋壳挖个小土坑埋在地底,消除痕迹。
把最后一枚鸡蛋用稻草裹起来,揣在怀里怕一不小心压坏了,藏在角落里不知道会不会被老鼠吃掉,最后,九歌把它放到木柴堆里。
仗着自己的手小,胳膊细,在木柴缝隙间给自己最后一颗保命鸡蛋找了个安全的窝。
九歌知道快要天亮了,因为头顶木板上已经有人的脚步声了,躺回到原来的位置,假装成自己原来昏迷的样子。
【用户绿豆萌新,有人要进来了】Miri即时的提醒了紧闭双眼的九歌。
没过一会儿,果真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打开外面的门栓,交谈着推门进来。
“四妹,你去把里面的鸡给赶出来,我去看看丧门星死了没?”趾高气昂的声音随着主人的靠近声色十足。
“三姐,你要进去的话,正好顺便把鸡赶出来呗,今天王家村来人了,我穿了新衣服,才不想进臭烘烘的鸡圈里去。”
“你还想不想吃煮鸡蛋了?你不去拿以后都不分你吃了”小姑娘回头瞪了一眼妹妹。
“起来,起来,死了没?”高个子的姑娘从鸡窝那边探出头来,用赶鸡的棍子从木栅栏上方越过来,用棍子用力地戳了戳九歌被鞭子鞭打得皮开肉绽的后背。
“斯......”九歌疼的倒抽口凉气,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的小脸,丹凤眼,柳叶眉,颇有王熙凤的骄矜跋扈之态。
“三姐,昨天母亲不是说了,从今以后都要省吃简用,每天有鸡蛋都要记在账上,不准我们私下藏鸡蛋吗?”另一名少女提着裙子小心走到鸡窝旁把剩下的四枚鸡蛋捡起来。
“还不是怪这个扫把星,丧门星,如果当初爹爹不把她捡回来,爹爹就不会为了救她,死在后山上?爹爹以为我们小不懂事,只跟我们说,她是三姨娘生的,其实那时候我都有记忆了,我记得那时候三姨娘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怀孕,爹爹不准我们到三姨娘的屋子里去玩,可我还是偷偷看见“怀孕”的三姨娘手里抱着个小包袱在喂奶,爹爹在时我不敢说,其实,她根本就是捡来的。”
“三姐,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个丧门星真的是爹爹捡回来的?”
“那是当然,我当时虽然小,可记忆好着呢!”
“不信,待会你去问娘。”
“如今家里大哥和二哥要去服兵役,到矿上去挖矿。五弟和六弟能稍微在家里种点地。明明我们都能买块有花纹的布做件新衣服,现在钱全给爹爹做衣冠宴烧了,现在连个鸡蛋也要省着拿去卖了,更是每天都要到地里去干重活,我这几天都晒黑了。”
凤眸姑娘越说越生气,说道最后还用手里的木棍使劲的抽了几下九歌伤痕累累的背部,让原本已经止住血的鞭痕又开始汩汩流血。
“可不是,说道这里就让人心寒,爹爹待她多好,还给她定了王家的亲,她却把爹爹害死了。如今还想嫁到王家,做梦。”另一个身高稍微矮点,身姿婀娜的少女走过来,学着她姐姐的样子,也朝九歌的后背狠狠的抽了几棍子。
“看来还没死。”
看到九歌睁着死寂的大眼睛冷漠的盯着她们看,三姐不自在的拉了拉四妹。
九歌看到她们,脑海中就想起关于她们的一切,心理自然而然的染上原主对她们的态度——默然。
是的,就是从心底里瞧不起她们,还有一点儿怜悯,像是看到两朵娇花将要惨遭蹂躏的悲哀。
这两个姑娘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大人们围着毒打一顿。
害死原主的父亲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发现在这个偏僻村落之间属于男人们的秘密,她不仅知道了,还用实际行动实践了。
而村里的其他很多女人,还有他们生下的女儿,都被排除在这个秘密之外。
九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她们会觉得很可悲,眼泪会不自觉的从眼角流下。
也许是为了她们的无知,也许是为了她们以后凄惨的命运。
“哭什么哭?你怎么还不死,还不到地狱去给爹爹赎罪。”眼前凶巴巴的少女,娇媚的容貌,轻盈的体态,真是美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