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废墟中走出的白越，正看见一道红影飞掠而来。
超凡感官疯狂示警！
就像是面对一团迸溅的火焰，一串热烈的音符，一股睥睨天下、俯瞰千载的不灭意志！
那磅礴暴烈的气势，令白越几乎失神了一瞬——绝顶竟然能够强横至此？
但是，凡人终究不能自由飞行。
红影瞬息将至，白越更不迟疑，左手风暴烈火铳直接叩动扳机，右手沧海元罡剑扬起，破虚神武剑诀第九式“洞虚”三连刺出！
只见那烈焰般的人影右拳挥出，凝实真气与特制子弹对撞，炸开浓烈的烟幕。同时左掌连拍，三道剑气先后消弭，身形已欺近一丈之内！
白越脚尖一蹬，身形后撤，同时收铳入槽。右手剑撩向对方胸口，左手拔短剑，拦在身前！
沧海元罡剑乃是白越空间袋中价值最高的武器，坚不可摧、无物不斩，兼具强力破法效果，就连白越自己的真气都能轻易刺穿。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只要稍有大意……
下一刻，白越竟看见那火红长袖包裹的苍白手掌直接抓向剑刃。剑锋破开罡气，从挟来的食中二指间切了进去，瞬息没至掌中，鲜血迸出。
但是，再怎么锋锐的宝剑，终究也是实体！
从食中二指指尖触碰到剑脊时开始，白越挥动的力道就被迅速抵消。对方手掌被切开时仍是视若无睹，以骨节收紧，血肉挤压，赫然在剑锋划到手掌根部时，就将其彻底钳住！
糟了！
白越心中猛地一跳，试图抽剑却是徒劳。眼见红影掠近，左手短剑本能地捅了过去，直插对方心口。
然而敌人只不过是身形一偏，任短剑刺入锁骨之下，身侧蓄势了许久的右掌陡然拍出，正中白越胸口！
气爆云环炸散，爆鸣声响彻凤霞山！
白越只觉得自己被时速三百迈的列车正面撞到，护身罡气溃散，胸甲、护心镜同时碎裂，长短双剑同时脱手，整个人吐血倒飞，生生撞穿楼阁废墟，从另一边飞了出来！
所幸入绝顶之后，白越一身实力也非等闲，这点伤势还算不上什么。于空中掏一枚回春元丹服下，随即一个空翻，便稳稳地站在了砖石平地上。
三息之后……沈卓然出现在废墟的顶端，居高临下俯瞰而来。
“虽有护具，但能接我一掌而不死，也算难得。汝……可报上姓名。”
白越没有马上回答。直到这时，他才有机会仔细观察对方——
眼角有明显的皱纹，皮肤干瘪而苍白，外表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妇，唯独眼神凌厉而清澈。
银白长发，一身红裳红裙，式样端庄华贵。左手与锁骨下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浑身气势也没有半点衰弱。
反观白越自己，身体机能已下降了至少三成，胸部护甲破碎，两把武器全丢，不得已拔出了稍次一档的背后双刀。
事实上，如果没有甲胄削去大半冲击，白越极可能如对方所言那样，被一击毙命！
“白越。黑白之白，超越之越。”
沈卓然神色依旧冷漠，语声却稍带疑问：“白越？”
白越有些惊讶。对方身为凤霞宗太上长老，怎会连他都不认识？不过眼下回春元丹正在发挥效力，他也不介意多拖些时间。
“当今魔道五王之一，布袋王。”
“哦，听说过。”沈卓然点头，“如果你接我一掌时没穿铠甲，今日，我会饶你一命。”
白越皱眉：“什么意思？”
沈卓然淡淡道：“因为你很年轻。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再练二十年，或许有资格与我一战。”
“……可惜了。”
竟是已将白越视同死人一般！
白越不怒反笑：“呵，饶我？我可不会饶你！老妖婆，等我把你挫骨扬灰，用这凤霞山来做你的火葬场！”
“竖子……”沈卓然缓缓摇头。
“无礼！”
一声厉喝，身形飞掠竟如红光一闪，瞬间扑下！
白越早有准备，横向跃出，双刀一前一后斜挥。沈卓然身在半空，右手顺刀背一拂，便将前刀荡开。随即后仰躲过后刀，左掌拍上刃面，气浪再度炸开！
白越右手根本控制不住，弯刀赫然从中断开，真气冲击余势未尽地砸在他身上。白越脚下真气迸发，借力后撤！
白越跃入空中，向着不远处地势稍低的一栋三层小楼坠去。却不料沈卓然几乎没有间隔地再度冲锋，后发先至地追上白越，一拳击出！
此刻，白越不得不以左手弯刀和右手断刀交错抵挡，毫无悬念地被再度打断。同时下坠加速，如陨石般从屋顶砸入最底层！
沈卓然双臂一振，真气如巨翼挥动，同样高速落进白越砸出的缺口。穿过三层天花板，罡气化解冲势，落在木地板碎裂后的泥土大坑中，正看见白越已经翻身跃起，站在门口。
沈卓然发现……眼前这个名为白越的年轻人，即使失去了所有武器，一身甲胄残破而肮脏，也仍然从容不迫地面对着她。
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忽然发现，被砸破的地板下方似乎埋着什么东西，不是单纯的泥土。
而且，就在她落地的同时，似乎也有一抹光亮坠入地面。
那是……
火光！
下一瞬，沈卓然上下左右直接爆开，炽热光芒吞噬了整座小楼。无数碎片激射入天空，白越同样身受冲击，从一楼门口远远飞出！
赫然是白越昨夜就在一二楼间埋设的大量火药，就等着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入瓮，予其致命……
一击？
亮光散去，无数碎片还未飞到最高点的时刻，沈卓然就已如一只浴血火凤，冲天而起！
这一次，她终于没有了原本的冷漠气度。衣裙焦黑残破，七窍渗血，神情变得愤怒、暴躁，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狂热！
沈卓然在空中旋身一周，看见白越正向着高处急速窜去。她随即落地一蹬，在纷纷而落的木块碎片中追袭而去！
冲上平台，只见白越已钻进了最早的楼阁废墟。沈卓然随即跟上，身形凌空掠过，地面砖石纷纷爆散，犁出了一条两三丈宽的泥土大道！
废墟中有爆响，一枚弹丸轰出！
风暴烈火铳尚且伤不到最早时的沈卓然，更不用说此刻。子弹被一掌拍碎，连带着大片废墟炸开。又有数把刀剑携真气掷来，也被一一打落躲开。
感应到白越就在前方一丈处，她继续前冲，双拳蓄势，便要……
废墟中有弓弦震响！
一支粗如儿臂的弩箭弹出，赫然穿破身前罡气。沈卓然被迫用受伤的左掌强行抓去，以左小臂骨骼被切断一半的代价，成功将其偏转避开。同时右拳击出，磅礴气浪迸发！
楼阁废墟犹如被吹了口气的炉灰般陡然溃散，漫天飞舞。但这一次，白越没有像沈卓然想象的那样，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而是飘逸地身形腾起，轻盈落在十余丈外。
沈卓然发现，白越手上多了个棕色的陈旧布袋。
“这就是……布袋王？”
沈卓然的声音已有些沙哑，全身仿佛每个毛孔都在溢血，分不清衣裳与肉体，甚至连头发都肉眼可见地转变为淡红色。
白越冷冷地望着对方。
目前主动权终于到了他手上，沈卓然身受内伤的情况下强行爆发，身体无疑在崩溃的道路上又进了一步。
虽然白越也耗费了诸多道具，但眼下只要一味防守就行，对方早晚会被他活活拖死。要知道，单纯以防具效果论，他的布袋是当之无愧的此界第一！
“可惜，依赖外物是没有用的，你永远也不可能走到武道至高。”
见白越不回应，沈卓然继续道。
白越脚下一动，侧移数丈，便将插在地上的沧海元罡剑捡了起来，耸了耸肩道：
“是吗？如果你刚才用这剑来攻击我，可能还会有点麻烦。呵呵，现在麻烦的是你了！”
沈卓然道：“自当年与那老家伙一战后，我终于明悟了武道真谛。一切仙人器物都只是腐朽的时代遗物。我辈武者，才是这世间真正的主宰，唯一的超凡。”
白越忽然有点紧张，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话——这世上无论宗师还是绝顶，都不存在快速自愈的能力，拖时间对沈卓然明显不利。
回春元丹的恢复效果仍在持续，白越心中思忖，再等三十息就主动发起攻击。
“……此为武道。”
短暂沉默后，沈卓然再度开口，同时向前迈出一步，脚下地砖如淤泥般无声沉陷。
白越心头一跳。
“此为人道。”
沈卓然跨出第二步，以其为中心，半径三尺地面崩裂！
白越瞳孔收缩！
“此为天道。”
沈卓然踏出第三步，身周三丈地砖破碎飞溅，土壤炸开！
白越这才注意到，沈卓然垂在身后的长发已然全红，根根飘起，宛如燃烧的烈焰！
“此为……”
“吾道！”
最后一步，瞬间划过二十丈距离，右拳上勾击出！
血红拳头打在布袋斜下方，气爆环状扩散，方圆百丈内地面掀起，所有植物荡涤一空！
布袋如炮弹般斜掠上天，白越想要竭力抓住，却几乎扯断了关节。更因为近距离受到气浪冲击，内伤加重鲜血狂喷，双手一时脱力，长剑便也远远冲飞。白越本人更是狼狈地抛飞落地，连着滚了几圈！
白越单手撑地，正欲站起时，猛然听见如死神般靠近的脚步声，以及冰冷的话语：
“你的布袋已经去山下了。”
“那么，布袋王，你又当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