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来电话了,说中秋节回来。
接完了电话,太阳和妈妈都很高兴,尽管现在距离中秋节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但这高兴也只能维持了片刻,毕竟一场大的局面不是一点点微薄的力量所能扭转的。
太阳看出来了,妈妈显然有话想对他说,而且想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或勇气说出来。为了这件事,太阳的心情更加郁闷烦躁。
“妈,”为了缓解这种沉闷的氛围,太阳说:“晌午做冷面吃吧,我想吃冷面。”鬼使神差,他也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就想起了蓝星。
“你胃行啊?我怕你吃完了胃疼,不是妈不愿做。”
太阳仿佛没听见妈妈说什么,没有反应。
“好,妈给你做,你说你想吃什么卤?”妈妈只好说。
“韭菜鸡蛋。”他想也不想就说。那次和蓝星在一起吃冷面,就是韭菜鸡蛋卤。
“瞧你吃这东西,咱家上哪猫韭菜去?我上你雪大娘家给你要把去。”说着,妈妈拿了件外衣走了。
吃饭的时候,妈妈看着太阳吃了两大碗冷面,终于把心中憋闷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三儿啊,”妈妈说:“那天妈是不是把话说重了?十码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啊。妈当时也是气急了,想想你长这么大哪那么气过我?”
“妈,”太阳说:“没有,您说得对,我是在生我自个儿的气……”
“按理说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儿妈不应该管了,可晓月儿的事儿……就因为你已经是大人了,版出这样的事儿才让我生气。你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妈知道晓月儿长得好看,但好看也得分谁不是?那样的人是养不住的!再说你是一个残废人,拿啥配人家我自己的儿子当然是宝贝,可人家条件那么好,能把你当人看吗?退一步说,就算晓月儿跟你过了,你能养的起她吗?花钱跟流水似的,你有多少钱够她败霍?过不来几天在卷包儿走了,你说你气性还大,一旦把你起个好歹儿,妈不是坑了你吗?你说你这不是精明人儿办傻事儿吗?”
辛晓月绝不是那样的人。太阳心想。但他却没有为她辩解。
“妈琢磨了好几天,觉着你还是赶快找个人儿成家吧,一来在生活上能帮帮你,二来也免得晓月儿来缠磨你。赶明儿个妈找张大姐和梅大妈再去找小光姑娘说说。那姑娘虽然长相有点儿老,但终究是文静人儿,也本分,跟你又能说到一块儿去。她有缺陷,估计也不能太挑捡你。”
“妈,”太阳有点不耐烦,说:“人家压根儿就没相中我,还有这个必要吗?”
“这是啥话?年轻人儿追姑娘还得追一阵子呢。求亲求亲,咱们相中她了,不上门儿求她怎么能成亲?”
“可是我没相中她。”
“妈知道你没相中她,你们先处着嘛,又不是马上结婚,处一段时间有了感情,没准儿就相中了呢。”
太阳不想再惹妈妈生气,便说:“您看着办吧,反正我看没必要,弄不好得碰钉子。”
“甭说钉子,就是刀子妈也去碰。”
太阳和妈妈谁都没想到,有了这番对话的第二天,闫小光就来了。
谁都看得出来,闫小光今天刻意地装扮了一番,薄薄的脂粉掩盖了她眼角细细的鱼尾纹,给略显苍白的脸颊增添了一抹红润,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妈妈高兴得抬头纹都乐开了,又是沏茶又是拿水果,忙活了一大阵,然后就喜滋滋地走了,特意给他们创造了一个二人世界。
太阳却高兴不起来,当然,也没有理由高兴,相反的倒增添了一种不安,因为他搞不清闫小光是为什么而来的。
闫小光倒显得很平静,脸上依然呈现着那种从容而祥和的微笑。
“向大娘待人真好,”闫小光说:“我就像在妈妈身边一样。”
“你可以这样理解——”太阳说:“一个人若对另一个人过分优待,总是怀有某种目的。”
“但却是可以让人很容易就理解的,大娘希望我成为她的儿媳妇儿,不过我可能会让老人家失望了,或者是你。”
“老人的心情当然可以理解,但她却忘了自己儿子自身的条件,这应该说很关键。人在迫切想做成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最关键的环节,因此总是失败的很快。”
闫小光沉默了一会儿:“太阳,你很自卑吗?”
太阳低下头说:“这跟自卑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人若想让人瞧得起,首先最应该做的就是自己瞧得起自己。太阳,请相信我,我没相中你,绝不是因为你不能走路,这里便有许多因素并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表达清楚的。”
“我懂,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人们往往会忽视这一点,总认为两个人般配就理所应该成为夫妻,其实那是完全错误的。”
“不错,其实人生也是这样,遇到或经受了挫折未必就是坏事情,因为在那同时也收获了一份经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而人们往往只看重事物的外表,也习惯于看外表,不去探究内在的本质,其实真正复杂的正是这内在的本质。”
“人是复杂的动物,很多时候都是人们自己把本来非常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
“是的,就像我,你应该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要和你交朋友,我既然把你当做了朋友,那么来看看你是再平常不过了,可向大妈却把它想复杂了。”
“也难怪她多想,”
闫小光望向太阳。
“你知道吗,昨天我妈还对我说再去找梅大妈向你说说,看看能不能有所挽回。”
“你是怎么回答的?”
“当时我就说最好不要去,否则一准儿碰钉子。”
“哦?你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闫小光无声地笑了一下。
太阳露出了意外和懵懂的神情。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记住,在事情还没有最后的结果的时候,一定不要轻易的下结论,对自己有信心,就是给自己机会。”
闫小光不是空着双手来的,她还带来了一个小包裹。
闫小光拿过那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套样式很别致的黑色休闲装。衣服的样子有点像西装,但却绝不是西装,袖口和下摆想夹克,但也绝不是夹克。衣服是用白色的线手工缝制的,非常漂亮。另外,在衣服里还包着一本书。她把那本书放在手边的工作台上,把衣服捧到太阳面前:“我胡乱做的,希望你喜欢。”
太阳怔怔地又迷惑地望着她,再看看衣服,没有伸手去接。
“我是做衣服的嘛,”闫小光理所当然地:“送朋友见面礼,当然是送衣服比较方便,这样既省钱又实用,没有特殊的意义,不要胡思乱想了。”
太阳把衣服接了过来,但他还是没说话。
“来,穿上试试。”闫小光拿起放在上面的上衣展开。
太阳犹豫着伸出手臂,配合着站起身走到他背后的闫小光,把衣服穿在身上。太阳有点惊奇,闫小光完全靠着眼力为他剪裁的衣服,竟然非常合体。
闫小光前后看了看:“还好,不算太大,套上毛衣也能穿。我想给你做套西装了,但是觉得你更适合穿休闲装,这样你随便,别人看着也舒服。我不知道你腿有多长,所以裤脚儿没窝,以后让大娘给你处理一下。太阳,你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告诉我,我要把你打扮得精精神神儿的,让姑娘们都喜欢你。”
太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闫小光对他的好有点过分,过分到像一个体贴入微的妻子,这使他有些搞不懂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太阳脱下衣服放在工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