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把车开得飞快,然而她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直到一名交警骑着摩托车,鸣着警笛追上来并超过她的车,示意她停车她才知道自己超速了。她在路边把车停下来,眼睛却望着前方发直。
昨天夜里,在省城动身往回返的时候,蓝星就忍不住想给太阳打个电话。通过太阳以往的种种表现,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得到,这些日子以来他思念她会思念成什么样子。同时,蓝星有生以来也第一次体会到了思念自己爱着的男人是一种什么滋味。那种感觉是非常折磨人的,同时亦是非常幸福的,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闭上眼睛幻想自己将来与他在一起的一切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每每心里都充满了甜蜜和向往。最终她还是没打那个电话,她想把他的期待连同自己的期待再延长一些,让自己突然出现在面前,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她甚至都能想象到他突然见到她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冲动表现,极有可能会大力的拥抱她,如果他胆子够大,疯狂地亲吻她也说不定。如果真是那样,她想她一定不会拒绝,任他尽情表达。
今天早晨到局里上班,迎面走来的一名巡警顺嘴说了一句:
“哎蓝队,我看见你男朋友了。”
太阳是蓝星男朋友这件事,蓝星没有在任何地方向任何人承认过,但局里的每一名干警都把太阳当做了她的男朋友,她也没否认过,大伙就一直这么称谓。蓝星从来没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她也没看出别人在这么称谓的时候,存在其他想法和表情,诸如嘲弄、讥讽之类。另外,太阳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她那么多同事的认可和尊重,她也感到非常欣慰。
“是吗?”蓝星像平时大家相互打招呼那样,向那名巡警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没错,在东郊张王桥儿,我看见他两次了,不知道他去那儿干什么。”
在这件事过去不到三个小时,那名巡警忽然热心地给蓝星打来了一个电话,说他又在那个地方看见了她的男朋友。本来蓝星想在局里等待着太阳的到来,今天,或许明天。但得到这个讯息,她立即就生出了去见太阳的念头,这是她头一次产生主动去找他的想法,她觉得很有必要这样做,这么做不存在其他原因,她就是想见他,想听听他说话,看看他笑的样子。致使她第一次为了自己的私事,在案件正争分夺秒进行之际向文春山要了半个小时的假,之后就去了那名巡警说的那个地方。然而令蓝星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等待她的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那个女人是辛晓月——一个与她没有任何矛盾冲突,几乎和她的生活扯不上半点关系的(除了涉及到案情)女人,竟以这种方式闯进她的世界,而且直接对她的美好爱情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这除了让她感到不可思议之外,简直就是一个丝毫都不含可笑成分的天大笑话。
交警停好摩托车,走过来敲敲车窗玻璃。蓝星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狂乱的心绪,摇下车窗玻璃。可她的脸色仍然是阴暗的,让人看起来忍不住为她担忧。她毕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很多时候都会很自然地引来不同程度和不同心态与目的的关怀。这件事情有的时候让蓝星非常苦恼,要知道一个漂亮女人被别人关怀多了,与之相关的各种议论也就相应生长并多起来。所以她不的不狠下心肠冷对别人的热情,不得不时常板着脸,让自己表现得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一千里之外的神情。这一招很管用,,减少了不必要的麻烦不说,还得到了相对较多的尊敬,因此在别人眼里,她就成了事业心强,工作态度严肃认真的优秀女警官,而不仅仅是漂亮女人。
“蓝队,怎么超速了?没事儿吧?”交警低下头朝车里问。交警还是那名交警,就是他给自己打的电话,但她此时却没有了早晨的甜蜜心情。
“没事……”蓝星懒懒的解释,甚至都懒得开口。
“啊?……”交警楞怔了一下,“哦,蓝队,下次别这样了,我不好交代。再见。”
交警骑上摩托车走了。
蓝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半个小时的假已经到了,便启动了汽车。
从市里回来,太阳进屋就躺到了床上。他虽然有心理准备,十天以前从与辛晓月发生那件事就做出决定放弃蓝星,但他仍然希望那一天晚些到来。这么想不是说他不死心,而是说如果他以前对他与蓝星的未来充满信心,完全是依赖于他对蓝星一片真诚纯洁的感情,他一直坚信,她一定会被他的真诚与纯洁所感动,最终与她携手走向他盼望的那种美好未来。可如今,他的所谓的真诚已被无情的背叛所取代,他的纯洁也已被蒙上了脏乱的外衣,乃至于一辈子都无法洗清被那脏乱玷污了的灵魂,他唯一的一点信心便没了依靠,除了放弃已没有了第二中选择。他是舍不得蓝星,在他心目中,蓝星已不仅仅是一个美好的女人,而是预示着他将拥有一个多姿多彩的美丽人生。失去她,无疑等于失去生存的全部意义;她的离开,也就是带走了他对未来的一切憧憬。现在,这一刻这么快的就来了,就算他做好了迎接对他来说无比痛苦的离别的准备,残酷的现实还是一下子把他击倒了。
“三儿,怎么了?不舒服?”妈妈看出了儿子情形异于往常,跟进屋关切地问。
“没有妈,我有点儿累。”他翻过身去,面朝着墙说。“是不是感冒着了?”妈妈用手摸摸太阳的额头,“也不发烧啊,要不妈推你去卫生所,让大夫给你瞧瞧?”
“哎呀妈——”他非常不耐烦地:“您烦不烦啊,让我安静会儿成不成?”
妈妈对儿子这么强烈的反应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默默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出去了。
“好点儿了吗三儿?”大约过了十分钟,妈妈又回来了,摸摸他的额头问。
“好多了。”太阳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妈妈似乎有点放心了,走了出去。
太阳胡思乱想了一阵,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当太阳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中了。妈妈坐在床边为他扇扇子。妈妈在想心事,手里摆动着扇子,眼睛却望着别处出神,连太阳醒了都没察觉。太阳抓住妈妈的手:“妈,都这时候了?您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妈妈说:“睡醒了?还难受吗?”
“我哪儿也不难受啊,我又没病。”嘴上这样说着,但他心里却真的难受起来。
“饿了吧?起来吃饭吧,先去洗把脸。”
吃完饭,太阳开始修他上午不在家时,妈妈替他接收的两台家电,但他的心情一直无法好转,精神也无法集中,不是忘了这就是忘了那,弄的妈妈在旁边也跟着着急、忙乱。
晚饭后,太阳心事重重地对妈妈说:“妈,您今晚别去打麻将了,行吗?”其实妈妈已经好几天没去打麻将了,他是防止妈妈今天晚上去打。
妈妈从来没见儿子这样过,因此问:“怎么了三儿啊?”
“没啥,明天再去吧。”
“成,妈妈不去了,老打也没什么意思,还怪累得慌的。”
掌灯的时候,陶福顺的弟弟福庆果然奉他妈妈之命来叫妈妈去打麻将了,妈妈没有去。
像往常一样,妈妈又端来温水让太阳洗脚。妈妈要给他洗,他不同意,妈妈就说:“妈一天比一天老了,等动弹不动了,满心想伺候你都不成了,你就让妈给你洗吧,妈高兴,将来说个媳妇儿,让她给你洗脚,妈就是两眼一闭也没牵挂了。”说完,妈妈就叹气。
太阳当然明白妈妈的意思,不由得想起了闫小光,还有那位胖姑娘和打工妹,他在心里也叹了口气。望着妈妈花白的头发和堆满皱纹的脸,感受着妈妈那双温暖的双手的抚摸,还有妈妈那因胖胖的身躯蹲不下去,只能跪着给他洗脚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几次欲冲口而出的话又都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