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轻轻一叹,眼睛迈向远方,油绿的麦田,银亮亮的溪流,如黛的山峦都仿佛在静静等待倾听他的心声,他眼前渐渐浮现出蓝星的影子,继而又变成辛晓月,只是蓝星的影子有些模糊,辛晓月的却特别清晰?
“老叔……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太阳沉默了良久,轻声说。
“真的?“福顺哀愁的小脸儿上出现了少有的兴奋,”那她一定非常漂亮。“
“非常漂亮。“
“有没有冰花姑姑漂亮?“
比你冰花姑姑还漂亮。“
“她是干什么的?我认识吗?”
太阳摇摇头:“她是警察。”
“呀,真好,我最羡慕女警察啦!”
“可她却并不喜欢老叔……”
“为什么?”
太阳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望向自己的双腿。
福顺随着太阳的动作,也望向他的腿,然后就沉默了。
“但我并没灰心,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相信总有一天,老叔会用真情感动她。但是……”
“但是?”
“人生总是充满了坎坷和难以预料的事情,往往不想得到的,她反而来了,而且来得那么的不是时候——偏偏这个时候,有另外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了老叔,而且……可老叔并不喜欢她,不光是不喜欢,还特别讨厌她……”
“为什么?她没有警察给姑姑漂亮吗?”
“不,有些地方,她比警察姑姑还漂亮。”
“那是因为什么?”福顺脸上出现了不解的表情。
“人有时候并不是因为漂亮、美丽才可爱,”太阳又望向远方,仿佛思绪也随着目光飘向天际,“而漂亮、美丽有时候也并不表示就不令人讨厌,这跟人的品质和行为有着很大的关联。”
“我还是没明白,老叔,你不喜欢就拒绝吗,有什么?”
“难就难在这里,她已经直接危及或已经破坏了老叔对警察姑姑的感情,而且已经无法挽回了……”
“真的有那么严重?”
想起上午的那一幕,太阳心里顿时充满了绝望后的哀伤:“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那是一种任何人都不会原谅的过错,老叔已经不能追警察姑姑了……”
“老叔……”福顺眼圈红了。
太阳强忍住没让眼中满含的泪水流下来,他平静了一会儿:“人对人最深重的伤害,就是感情的伤害,而且往往上海的总是他(她)最爱的人……”
“你恨她吗老叔?”福顺问。
“人往往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明知道毫无意义却也忍不住去做(恨)。恨也是一种情感,只不过所产生的结果是人们所不能接受和容忍的。虽然她的出发点是美好的,但她的做法是不应该的。”
“人为什么要有感情呢?”福顺望向在一边独自奔跑玩耍的“黑白”,神情、口吻都充满惆怅地:“如果都像‘黑白’这样无忧无虑的该多好,永远快快乐乐的。”
太阳也望着“黑白”:“其实‘黑白’也是有感情的,只是它要求得不多,它之所以快乐,,是因为它知足,二人的烦恼往往是由于永远都不会满足。‘知足常乐’只不过是一种文字上的形式,事实上根本没有人能做得到。否则,世界上就永远不会有战争,社会上永远不会存在犯罪,人类之间也永远不会互相伤害。”
福顺双手托着腮,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我已经厌倦做人了,下辈子再也不做人了……”
太阳心里不禁暗吃了一惊,猛然惊觉自己不该对福顺说这些。人在心情恶劣的时候,消极的言语很容易让人产生厌世的情绪。他只顾着自己发泄,却忘了面对的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幼小心灵。
“其实事情也不是这样理解的,”他及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心态,“仔细想想,还是做人的好,因为人有高超的智慧和灵巧的双手,对于不满意的事物或环境,可以设法去改变,没有的可以去发明创造,而这一切的一切,也只有人能够做到。逆来顺受是属于低级动物的,因为它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某些事情的发生和存在,因为它们不能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而我们人类就不同。人类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迎来一个美好的明天或后天,哪怕是面对千难万险,重重阻碍,人只要活着,就会一直有希望,除非他不再对未来抱有幻想。事实上,人类永远不会对美好失去盼望,否则就不会从原始社会发展到现在的文明时代。”
福顺的眼睛似乎被太阳的这番话点亮了,脸上也有了一丝喜悦,她说:“老叔,化学哥哥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人死了容易,在想活过来可就难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对我说的那些话,也会照着他的话去做的。人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也不全是一帆风顺的。一时的艰难,并不是一生的苦难。我一直坚信,只要我好好活着,就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太阳暗暗松了一口气,放心了,因为他看见福顺脸上露出了沉浸在美好之中的那种幸福神情,眼中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之后他又暗暗叹了口气,为自己毫无结果的未来……
太阳被福顺推着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他看到妈妈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太阳从工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部CD随身听,那是他前几天在市里特意花了四百四十元为福顺买的。
“顺子,这是老叔给你买的,喜欢吗?”他把随身听递到福顺面前。
福顺如获至宝地抓在手里,激动的涨红了脸,但是马上神情又有些犹豫。
“收下吧,你不是一直都想有一部随身听吗?如果你化学哥哥知道了,他一定会给你买一部的,老叔是替他给你买的。你看,这部比小沙那部还好呢。再给你这几张MP3光盘,里面有几百首歌呢。”
“谢谢你老叔!”福顺收下了,目光中充满感激。
“顺子,晚上在这儿吃饭啊,奶奶给你做辣子鸡。”妈妈从客厅出来说。
福顺愉快地答应了。
妈妈说完就进了厨房。
太阳的心却勐地往下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他想起来,那鸡是辛晓月买来的。
今天,太阳特别没精神,这大概和昨天的失眠有关。
昨天晚上,辛晓月给太阳打了无数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辛晓月就不停地拨,后来他索性关了手机。辛晓月又把电话打到他房间的座机上,他就拔了电话线。辛晓月终于不能在烦扰他,但他却失眠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
“那位是师傅?”
有生意上门了,一个年轻男人进来问。
“我就是。”坐在工作台前默默想心事的太阳回过头看了那人一眼,说。
“哟,没看出来。洗衣机能修吗?”那人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太阳一眼,问。
太阳本来心情就欠佳,这会儿那人又用怀疑的眼神和口气,不是添堵是什么?便冷冷地:
“不能,您到别地儿看看吧。”
“别走小伙子,”那人转身要走,妈妈从客厅里出来叫住了他,“他能修,心情不好,正怄气呢。抬进来吧。”
那人出去,稍后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将一台滚筒洗衣机抬了进来,然后对太阳说:“兄弟,你这样对待顾客可不行啊,这不是成心砸自个儿买卖吗?人哪有跟钱治气的?”
“您说得对,我听您的,改了。”太阳说。
顾客走了,太阳到房间里换了一身旧衣服,出来坐在地上修洗衣机。妈妈拿来了一个垫子让他坐着。由于行动不便,他修起来非常吃力,不一会儿便弄得满头大汗。妈妈在旁边看着他,显得又焦急又心疼,并不停叹气。
太阳叫妈妈把电风扇打开,妈妈没有去开电风扇,说一大早儿就开电扇,看再凉着,累了就歇会儿。随后拿来了一条毛巾给儿子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