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晓月停止了哭泣，问：“大娘，我真那么傻吗？”
“你不傻？你不傻能让他糊弄？亏你不是我闺女，要不准得给你气死！唉……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儿了，唉……”妈妈叹着气出去了。
辛晓月又抽泣起来。
太阳实在懒得听了，打开一部顾客的随身听，把耳机塞进耳朵里，一边听一边修家电。
一张CD听了不到十首歌的光景，辛晓月从房间里出来了，太阳以为她要走，不料却在他身边的折叠椅上坐下来，眼睛红红的，微撅着嘴，忽闪着弯弯的长睫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有事儿？”太阳摘下耳机，纳闷儿地问。
“心里烦，想找人说说话……”
每个人遇到不顺心的事都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此刻的心晓月可能更需要，但这样的同情和安慰却也不是随便每个人都能够轻易得到或给予的。不能给予不是说太阳没有同情心，而是说得分对象。对于辛晓月，太阳没有那种冲动。非但如此，相反的他倒有一种幸灾乐祸的不正常的心理，而且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
“姐，我对你的眼力有所怀疑，”太阳说：“因为我根本坐不了你倾诉的对象，对你的事我好像也说不上话。”
“我知道，”辛晓月委屈地：“你、大娘还有夕阳都不希望我这样，可我一直希望一直以为他有了我就不会再……谁想到……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说着又流下泪来。
对于女人的眼泪说来就来这件事，太阳一直不理解。这么说不是说太阳讨厌女人哭或流泪，其实他还是比较希望看到女人哭的，因为生活中想看女人笑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看到女人哭好像就有一定难度了。他觉得女人哭也是很美的。
“很多人在时候都是这样说的。”
“你不相信我小阳？”
“这是两码事儿。”
“男人都那么坏吗？”
“你不会忘了我也是男人吧？”
“谁说你了？”
“雷锋同志可也是男人。”
辛晓月忍不住破涕为笑了：“讨厌……”
太阳说：“你是社会人儿，不应该来问我呀，你什么样的事儿没听过，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问我，你真逗。”
辛晓月默然了。过了一会儿，问：“女人想得到爱情，真就那么难么？那我宁愿不做女人。”
“你和张扬之间是爱情？”
“我和张扬之间不是爱情？”辛晓月有些愣怔。
“那充其量是交易，”太阳冷笑道。
辛晓月的脸不禁有些红了：“小阳，你咋能这么说呢？”
她这种女人还懂得害羞，实在难得。太阳想。
太阳说：“要不然他怎么找了别的女人？”
辛晓月不说话了，脸上、眼里充满了心伤和失望。
“女人如果想得到钱，张扬那种男人在适合不过了，你让他满意，他就会给你多的你都数不过来的钱，你为的不就是钱吗？其他的不必考虑。何况，能够花钱买女人的男人，除了钱他根本不可能给你别的什么。一个没钱的女人如果想得到爱情，就绝不能爱上一个有钱的男人，因为以金钱为根基的爱情往往最易崩塌，根本没有牢固的可能。”
“那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可靠的男人？”辛晓月眨眨眼睛，问。
“这不好说。”
“为什么？”
“人和人看事物的角度是不同的，对他所追求的目标也就不同，就拿你们女人来说，有人喜欢个儿高的，换个灯泡啥的不用梯子；有人喜欢个儿矮的，做衣服省布；有人喜欢身强体壮的，往楼上扛个煤气罐不用花钱雇人；有人喜欢瘦小枯干的，婚后不敢和她打架，即使打也是挨面那伙的。那，多去了。”“我？”
“嗯。”辛晓月点头。
“我是男人，不一定说的对。我觉着平凡最可贵，我认为一个平凡的男人才会安分守己地跟自己的老婆过一辈子。你想，他平凡，样样儿都不突出，除了腰间盘突出，想起点儿歪心，没条件呀，养一个老婆还玩儿命困难呢，拿什么包‘二奶’呀对不对？”
辛晓月思索着，点着头：“对，对。那，小阳，你说什么是幸福？”
“也一样，有人认为穿漂亮衣服是幸福；有人认为吃海鲜是幸福；有人认为喝洋酒是幸福；有人认为开好车是幸福。”
“你眼中的幸福是什么样的？”
“我……”太阳不自然地一笑，“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找一个漂亮媳妇儿。”
“……”辛晓月不禁笑了一下，热烈地望着太阳，“真这么简单？我不信。”
“其实……咳，其实我就是想和她共同创业，两个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劳作了一天，到了晚上关起门来，趴在床上，头顶着头一块儿数一直以来所有的积蓄，我觉着那种情景和氛围才是真正的幸福，它真实，实在，能让人确确实实感受到它的存在。特别是当你们发现今天的钱比昨天多了一毛时，那种幸福会得到更大的体现。当你们的积蓄一毛一毛地递增，一块一块，甚至一百一百地慢慢变得厚重时，你们获得的回报也是相对的，因为在那同时，你们的感情也在随着时间一起积累，积累到多些，你们的幸福就会有多些，而且那幸福是纯洁的没有丝毫负担的。”
“只有通过某种不切实际的途径或方式拥有了一切不切实际的东西，如汽车、洋房，才会让你的精神负担（压力、烦恼）大于幸福，因为那样你会觉得那幸福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毫无意义，它缺少那种实实在在的东西，你根本没有体会到幸福向你走来时的愉快步伐。你的幸福不是幸福来得你的生活中你拥有它，而是幸福到来的过程，那过程是你牵着它，引导着它走向自己，并伴着它一步步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迈进，那样的幸福才是你们真正想得到的，才是真正的幸福。”
辛晓月长时间地沉默了，眼睛若有所思地望定一个点，神思仿佛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地方四季如春，到处鸟语花香，波光荡漾，有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幸福地徜徉其中。
“小阳，你懂得真多，说得真好……”辛晓月忽然有些神伤地。
太阳暗暗一叹，说：“这也没什么可自豪的，一个呆在屋子里，面对了自己十几二十年的人，对某些事情想通了、看透了是一种悲哀才对。”
辛晓月不又转头直直地望着太阳，那神情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看到辛晓月异样的眼神，太阳愣怔了一下，赶忙把头转开，并说：“咳，你别拿我的话当回事儿，我不说了吗，人和人不一样，处事的原则和对事物的看法当然会有差别，我不可能也没有权利要求你跟我站在同一立场上。再说，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根本上是有区别的。”
“但都是人对吗？只不过是外观上行为上不同。”
“对是对……”
“人虽然不一样，但事情却一样，不管你对它有多少种看法。现在我有些明白了，其实世上根本没有爱情，爱情只不过婚姻、生活、养儿育女的一种程序。你喜欢哪一种，认为哪一种是爱情，哪一种就是爱情，而且那一种爱情未必就是幸福和美满的。”
太阳有些意外地望望辛晓月。
“小阳，这道理其实你也懂得对不对？只是你没有说出来或不想说出来。”
“这并不是一条催人奋进的哲理，我怕说出来会影响你对人生的信心。”
辛晓月惨淡地一笑：“小阳，我今天才忽然发现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变成了一个有追求有内涵的男人。不错，懂得了为这些，我的确对一切都充满了失望，但——我不是圣人，甚至连圣人的边儿都沾不上，我只不过是个农村来城里打工的小女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天生的目光短浅。我不会使我因为遭受了一点点小挫折就灰心厌世。我没有远大的目标和抱负，只想过得舒心、美好一点。只要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是好的，我也会锲而不舍地去追求，直到老死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