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从佟林嘴里得到了她多日为之苦苦劳神而不获的线索,但蓝星仍保持着一名刑侦人员时刻应具备的清醒、谨慎和冷静,哪怕她此刻已快激动得心花怒放了。
从佟林的叙述中得知,前边的事他虽然做的很好,避开了潜在的危险,避免了悲剧的再次重演。但越是这种时候,蓝星就觉得是时候该给他泼泼冷水了,彻底浇灭他内心仍蠢蠢而动的自以为是的火苗,否则他的脚步很快就追上佟周了。这不是说他有多愚蠢,这和愚蠢已没有关系,而是说这件事的背后的潜在的危机,这种危机别说佟林一个人,就是十个也抵挡不住。这不是危言耸听,这一点蓝星比谁都清楚,因为人在面对致命威胁的时候,那反应是极端可怕的,他会用所有精力、一切手段来化解,这其中就包括对一切事物的毁灭。
“该怎么办是我们的事,要是老百姓也能破案,还要我们警察干什么?”蓝星冷着脸,口气严肃地:“从现在起,你立即停止与这起案件有关的一切活动,我不希望第一起‘佟周案’还没结束又来第二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佟林用力点了两下头,眼里流露出了对蓝星深深的感激,这种感激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感激,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激。自打上次第一眼见到这位漂亮的女警察,他就从心里喜欢上了她,尽管他知道他和她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但这却是他对她更加的喜欢。这些天来的行为多数是因为这个缘故。此刻她就坐在自己面前,离自己那么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如兰般的呼吸,不管她的话是对自己的关心还是出于责任的警告,都是他打心眼儿里往外那么受用,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没出息,不管对方跟自己又没有关系,哪怕是在路上碰到,只要年轻的漂亮女,都会由心底里生出一种爱慕(说好感好像不太解决问题)。
蓝星相信他表达的是真话,要不然他就不会找警察了。
“通常,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一个人拿着足以对一个人构成威胁的把柄去进行要挟也好讹诈也好,就绝不会只他一个人,他必然会有后援,你无疑就是佟周的后援。而被他要挟的那个人当然也会想到这一层,你到谢楼村去极有可能已引起了他们的怀疑,现在正千方百计地寻找你,因此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我知道蓝队长,明天我就回工地去干活儿,哪也不去了。”
“而且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一有情况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蓝星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公安局。到了局里就直奔交管大队的资料室,她想从微机里查找一查佟林说的那辆“三菱”越野车。直觉告诉她,在平县黄云村出现的那辆“三菱”与佟林说的那辆“三菱”是同一辆车。虽然她们向来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杜绝凭直觉办案。但女人的直觉一向来得准,这一点蓝星从来都不怀疑。
正如蓝星所料的那样,微机里没有那辆车的相关记录,这说明那辆车挂的是假牌照,而且据判断不光一个,十分有可能随时随地都会更换。这样一来,那辆车的线索就有等同于无了。尽管如此,但这丝毫不影响蓝星对整个案件宏观的分析与判断,起码与照片上的那个谢楼村是联系在一起的,也就说明张扬的确给他们提供了一张假照片,的确伪造了那张照片。为什么要伪造?因为佟周给她的那张照片上显示的是谢楼村;为什么是谢楼村而不是别的什么村?因为谢楼村有张扬的秘密;因为佟周知道了张扬的秘密;因为那个秘密大到让张扬不惜去杀人灭口。所以,所以,所以……想到这些,蓝星看了看手表,时间指向了深夜十一点钟。拿定主意,蓝星一边走出资料室,一边拨通了文春山的电话。
电话半天才有人接。
文春山在电话那头问:“蓝星,出了什么事?”
蓝星说:“对不起文局,打扰您休息了吧?”
文春山说:“蓝星,我知道,如果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你不可能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少废话,到底什么事?”
蓝星出了交管大队朝停在院子里自己的汽车走去:“文局,我现在在局里,我想见您,”
文春山没让蓝星说下去:“你来吧,我在家等你。”
二十分钟后,蓝星站在文春山家的客厅时,文春山坐在沙发上早已等候多时了,文春山的老伴儿也沏好了茶。
“阿姨,您怎么也起来了?准是文局把您拖起来的。”蓝星歉意地笑着说。
“蓝星,”不待老伴儿有所反应,文春山就故作严肃地说:“平时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我们干公安的要时刻谨慎、周密,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你是怎么做的?”
“对,这不关他的事儿,”文春山的老伴儿笑着说:“人一上了岁数本来觉就轻,一听你要来啊,就更睡不着了。”
蓝星也笑了。对于文春山的老伴儿对蓝星的到来所表现出来的欢喜与热情,蓝星是心知肚明的。文春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文剑,小儿子叫文韬,现都在政法大学读硕士研究生,年龄和蓝星相仿。自从五年前认识了蓝星,文春山的老伴儿就萌生了让这个姑娘做自己儿媳妇的打算,不论哪个儿子都成。老人家太喜欢蓝星了,她觉得像这么聪明、智慧、有主见、责任心强、个性独立的女孩子最适合给她的儿子(或男人)做老婆,因为这样的老婆不必让男人在繁忙的已不堪重负的工作中还要抽出一部分精力为她操心。
仿佛世间的事总是与人类的意想存在着差异,就像地球,虽然是在一条轨道上运转,可却有着不同的方向和春夏秋冬,阴晴冷暖之分。因此就有了“老人喜欢并不代表年轻人也喜欢”的必然分歧,两个儿子的想法是,两个事业型的男女是创造不出来一个美满和谐的家庭的,因为那个古老的永远无法决绝的鱼和熊掌的故事(问题)。还有一点,文春山的两个儿子内心的想法竟和蓝星内心的想法如出一辙,他认为男女双方在都不肯为对方做出牺牲的前提上,是不能组成家庭的,否则所谓的般配、美满只不过是外在的一种表象,别人那么认为而已,完全没有实际意义。因此,蓝星宇文春山的两个儿子虽已成了朋友,但双方都没有再向前迈一步。
文局,这个时候还喝茶,您是不是不打算睡了?”目送文春山的老伴儿进了东山墙北侧卧室的门,蓝星经文春山的指点在他左侧的沙发上坐下,接过他递来的带把的陶瓷青花茶碗说。
“我有种预感,你此刻的到来,可能会让我彻夜难眠。虽然这不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失眠,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这跟茶没有关系。”
蓝星知道,这些日子为“佟周案”寝食不安,食不甘味的并不只她一个人,还包括文春山在内的其他人,文春山可能比其他人更焦急,这不单单是为了案子,更多地是为了她,为了她的前途跟命运。作为一个老公安,他深深知道这次案件的成败对她有着多么深远的影响。因此,蓝星真心实意地说了句:“我明白,谢谢您文局!”
“好了,蓝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言归正传,好不好?”
“好,”蓝星放下茶碗,“文局,您先看看这个。”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牛皮纸信封双手捧给文春山。
文春山同蓝星之前一样,先朝信封里看了看,然后才把照片倒出来。
看过了照片之后,除越来越凝重之外,蓝星没从文春山脸上看到任何一种其他的表情。但这已足够了。
“正版的?”过了片刻,文春山抬起头来望着蓝星问。
这三个字无疑是多余的,此时此刻,不论是蓝星还是文春山,他们的心情根本不需要借助任何表达方式就能无比清晰地让彼此感知到。但文春山还是把它说了出来。说出来没有别的原因,也根本不存在别的原因,只是为了表达对蓝星的工作的肯定与赞赏。
“正宗原版。”蓝星也不多说,她也根本不用多说。
“来,”文春山端起茶碗,“蓝星咱们以茶代酒,我敬你!”
蓝星没说话,只是欣慰地微笑着,端起茶碗与文春山碰了一下。
“快说说,你是从哪儿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