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妈妈露出意外又迷惑的神情。
“正像你说的,就因为你们那个高贵的家庭,你们家门槛子太高,我们家够不着,我怕我儿子到了你们家抬不起头来,直不起腰来,吃你们的下眼饭,受你们的气。俗话说‘猫养猫疼,狗养狗疼’,你不疼你姑娘,我还疼我儿子呢。另外我在告诉你大妹子,不是我儿子找不找媳妇儿硬赖上你姑娘,也不是没有女孩儿喜欢他,”回头看了一眼辛晓月,“您看着还孩子了吗?她叫晓月儿,一心一意想嫁给我们家太阳。这孩子不比你们家蓝星丑吧?人家那家庭也不次于你们呢。大妹子,您是坐高级轿车儿来的吧?那车叫什么?”回头问辛晓月,“四个圈儿那叫什么车来的?”
“‘奥迪’。”辛晓月说。
“‘奥迪’啊?没听说过,我就听孩子们总叨咕什么‘奔驰’啊‘宝马’的,就知道那是好车。大妹子您看见我们家门口停的那台‘宝马’了吗?那就是这孩子的,她的父母都是做大买卖的,就她这么一个孩子,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这孩子谁都看不上,甭管你多有钱还是多有权,根本不拿正眼儿瞧,就看上我儿子了,死活要跟他。”
蓝星妈妈听得目瞪口呆。她丝毫都没有怀疑太阳妈妈话里的水分,那个女孩儿就坐在这里,门口确实停着一辆价值百万的“宝马”车,加上太阳妈妈煞有介事的演说,便信以为真。
辛晓月当然知道太阳妈妈是在说假话,至于为什么说假话,她不清楚,但假话毕竟令她有点不自在,因此阻止道:“妈,您说这些干嘛?”
“说咋的了?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儿。”太阳妈妈明白辛晓月的意思,但她故意不理会,接着说:“你说怪不怪大妹子,我们家太阳就看上你们家蓝星了你说,根本不理这孩子,弄得这孩子哭了多少回呀,守在我们家不走啊,又帮我干家务又帮太阳修家电。我一看这也不行啊,太阳那头儿有蓝星了,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我一想这么的吧,你叫我‘妈’吧,我认你当干闺女,您刚才没听着她管我叫‘妈’吗。不是我说大话大妹子,蓝星要是和太阳黄了,我立马叫他跟晓月儿结婚,转年我就能抱上大孙子你信不信?反过来说你们家蓝星就未必吧?她那工作也不允许她带孩子呀,另外她那工作也有风险呢,还一年四季总不着家儿,那日子怎么过呀?”
“如今正好,大妹子您既然来了,也说了您的意思,我会让您满意。不会让您白来;我儿子我负责,您姑娘您负责;我儿子我会劝他,您只要把您姑娘劝好了就成。我这人没文化,直肠子,话好听不好听的您多担待吧,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也别伤了和气。人活在世上,谁也不是十全十美的;谁都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谁也别看不起谁;谁也别嫌弃谁。谁都是爹生妈养的;别管你多有钱;别管你多大官儿;都得吃喝拉撒,到了澡堂子脱了衣服都一个模样。人只要活得有骨气,不做亏心事,不愧对自个儿的良心,穷点儿苦点儿也没啥不好,话我说完了大妹子,怎么办您自个儿掂量。”
还能怎么办?赶快走。蓝星妈妈实在后悔今天到这儿来,在家动身的时候,蓝星爸爸就不同意她来,是她自己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到女儿单位朝她的同事要了太阳家的地址,冒冒失失闯了来,虽说初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也落得个灰头土脸,颜面尽失。
“妈,您刚才说那些干嘛?”送走了蓝星妈妈往屋里走着,辛晓月有些埋怨地问妈妈。
“干嘛?”妈妈忿忿地:“你没看出吗月儿,她是存心上门儿来磕碜咱们来了,贬低咱们来了,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你说我能让她吗?你说有这么干事儿的吗?我是故意气她,让她知道知道啥叫自取其辱。哼,上我这儿来卖派,没那么便宜,不让我好受,你也甭想好受!”
“那我觉着也不好,蓝星认识我,回去一说不就漏了?到那时他们就更瞧不起咱们了。”
“哎呀……这个谎撒的呀确实有点儿冒失,”进了屋,妈妈有些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辛晓月走到沙发背后为她按摩肩头,妈妈叹息地:“不过我想过,要是明白事儿的,她今儿就不该来:我儿子是和你姑娘处对象不假,可还不没到谈婚论嫁那时候吗,这八字刚有一撇,你一个老丈母娘名不正言不顺地上门儿来说些个不着调的算怎么回事儿?她咋的,她就是太瞧不起咱们啦,根本没把咱们当盘儿菜,本打算到了这儿居高临下,三言五语把咱们大发了,然后她拍拍屁股大摇大摆走了。没想到却闹了个烧鸡大窝脖儿,连里儿带面儿都丢到这儿了,你想这么丢份的事儿她能好意思和她姑娘说?我估计不能,放心吧,没事儿,啥事儿没有。”
辛晓月想想也是,但内心仍很忐忑。她不是怕别的,她是怕自己和张扬的事被她知道了引起太阳对她的反感,那会直接影响到她和他的感情。
“三儿,”妈妈把蓝星妈妈来的始末经过对儿子讲了一遍(当然她编的那段“故事”不能对儿子说,她觉得那是专门编给蓝星妈妈听的,除了蓝星妈妈,对第二个人说都没有丝毫的意义)后,说:“当时我怎么跟蓝星妈妈说的现在还怎么跟你说,你和蓝星不合适,趁早儿和她断了。”
“蓝星妈妈为什么到咱家来?就是来告诉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咱们是打光棍儿了还是说不上媳妇儿了?离了她还不能活啦?另外你也别怪人家瞧不起你,咱自个儿啥样儿自个儿也知道,咱有多大本事就办多大事儿;有多大脚就穿多大鞋;有多大瓶子就装多少酱油。想那些不实际的只能给自个儿找不痛快,那是跟自个儿过不去,这世上只有傻子才跟自个儿过不去。除去这不说三儿,你好好拿眼睛看看,晓月儿哪点比不上蓝星?”
说到自己,辛晓月不由顿时一阵紧张,回头胆怯地望着太阳。
“要我看她哪一点都比不上晓月儿;她能见天介在家陪着你吗?她能帮你修家电、一起干事业吗?我老了,她能不能帮我干点儿啥?反过来说,人家那是啥家庭,那是处处要脸面的;你能给人家带来什么?你能为人家做点儿什么?就像蓝星妈妈说的,做人不能光考虑自己,总得为人家想想吧?咱不能太自私。咱向家是出身低微,但咱人格绝不低位,不能让人家小瞧了。”
妈妈本想趁热打铁再说点什么,但见儿子一直沉默不语,满腹心事的样子,便住了嘴,她想今天也说得不少了,说得太多儿子未必一下子都接受,好在来日方长,事情也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留待日后慢慢计议。
辛晓月提心吊胆地观察了一阵,紧张的心情渐渐松弛下来。她原本以为太阳会对妈妈予以强烈的反驳,给他自己与蓝星的爱情以坚决的守护。但出乎她的意料,随着事态的发展,她发现太阳不但没有言辞激烈的反驳,甚至连一点点反驳的迹象都没有。非但如此,且深深地埋着头,把自己投入到一种似沉思似反思的长久的沉默当中。这不禁让辛晓月内心暗暗的高兴,她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对于她。她认为这场战役她是最弱的一方,然而原本打不赢的一场仗却让她看到了最后胜利的曙光,这怎么能不让她窃喜?但她又连忙告诫自己:不能高兴的太早,更不能掉以轻心,“敌人”毕竟太强大了,毕竟没有彻底失败,只要对方有一名“士兵”活着,她必须时刻做着“战斗”准备,并抱着必胜的信心……
妈妈在厨房里剁芹菜,肉是中午就剁好的,放入盐、味精、酱油等一些作料一直在喂着,妈妈说饺馅子必须喂到一定时候才好吃。剁完了芹菜,将之与先前的肉放在一起搅拌均匀,然后招呼辛晓月和面,并告诉她面和得硬一些,太阳喜欢吃硬面饺子。待辛晓月和好了面,她和妈妈便在厨房里开始包饺子。在这期间,太阳接着修之前没有修完的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