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回到驿馆,悄悄跟随的小人偶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墙挡在了外面。
小人偶歪着脑袋,看着阿诺走进驿馆,生气的跺了跺脚。随即迈着小步子离开了。
楼樾坐在二楼窗边看着小人偶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放下手中的茶杯,“事情办的怎么样?”
阿诺径直跑到楼樾一旁坐下,拿起一杯茶水就喝了起来,“师父,我办事,你放心。”
“怎么跑的如此急促。”楼樾又给阿诺倒了一杯,轻轻抚上阿诺的头。
阿诺喝完茶水,满意的舒了口气,“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个怪人。”
“哦?”
“哎,说怪也不怪,比起路上我们遇到的鬼怪,简直正常多了。”
楼樾看着阿诺,饶有趣味,“既然没什么事,把东西准备准备,下午随我去除邪。”
“收到!”阿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师父放心。”
眼看着阿诺进了房间,楼樾也动身回屋准备。
一切都按计划发展…
阿诺随着师父来到张员外家中,府内的下人们仿佛看见救星一般,连忙去通报。
阿诺打量起张府,表面看起来富丽华贵,可是府内似乎笼罩着一股朦胧的邪气。就连府内的花草树木都仿佛失去了生机,颓败不已。
张员外听到楼樾二人来了很是激动,连鞋都没顾上穿,就跑了出来。
“二位大仙,快快里面请。”张员外赶忙迎着楼樾和阿诺二人进了张府大厅。
张员外紧张的搓了搓手,“想必大仙已经知道我府中的情况。”
阿诺看了一眼神色泰然的师父。师父这般云淡风轻,想必这府内的妖邪不足为惧。
“不知张员外府内何时出现这样的状况?”楼樾环视大厅四周,目光落在大厅正西墙面上的石画。
张员外擦拭额间的汗,“大约是三个月前了。府内下人们突然开始体弱多病起来,一个个都都仿佛被妖怪吸了精气一般,府内一片死气。”
“那怎么不请道士来看看?”阿诺插了句嘴。
“确实有请道长们来看过,可是并不是妖精鬼怪作乱。道长们做完法刚开始几天还好,随后又出现了状况。我怀疑是邪气作祟,所以请二位前来看看。”
楼樾敲了敲阿诺的脑袋,“你有什么发现?”
阿诺嗅了嗅屋内的气味,“好像有一股邪气从某个方向散发出来。”阿诺在屋里跺着步子朝门外走去。
楼樾起身走在阿诺的身旁。张员外见状,赶忙跟在二人身后,紧张的直冒冷汗。
阿诺来到张府后院,气味越来越浓厚,呛的阿诺微微皱眉。
楼樾递给阿诺一张烫金符纸,“别把鼻子弄坏了,开眼吧。”
阿诺的一双阴阳眼,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东西,这也为她招惹了不少麻烦。楼樾收留了阿诺,封了她的阴阳眼,只有在她需要的时候才能开眼。
阿诺闭上眼睛,口中默念咒语,将符纸在眼前扫过。
再次睁开眼睛,原本褐色的眼睛变成一双金瞳。
眼见着浓烈的邪气从后院散发出来。
阿诺一眼看出后院的赵姨娘乃是附了身的傀儡娃娃,身上四周散发出黑色的浊气。
阿诺拿出符纸,一把擒住赵姨娘。
“住手!”赵姨娘的女儿陌芷跑出来挡在赵姨娘身前,一脸愤怒的盯着阿诺。
此时的赵姨娘已经满身瘴气的,府中人都吓得躲了起来。
赵姨娘身上的邪气逐渐凝聚,朝着阿诺等人扑了过去。
“阿诺,拔剑。”楼樾在一旁提醒。
阿诺拔出刻有符咒的银剑,看着挡在赵姨娘身前的陌芷,紧皱眉头。“这位小姐,她被邪气占了,你快让开。”
陌芷紧紧护住她,“不”!
宋员外见阿诺迟迟不动手,眼见着赵姨娘身上的背影越来越可怕。惊恐万分,趁不备一把将赵姨娘推至阿诺的剑锋。
赵姨娘一声哀嚎,“芷儿,你要好好活下去!”随即黑烟散去,魂飞魄散。
地上掉落一个与赵姨娘极其相似的娃娃。
“娘!”陌芷紧紧握住赵姨娘的娃娃哭泣。
“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娘!”
阿诺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这位小姐,那不是你娘,是被邪气占据的傀儡娃娃。”
陌芷泣不成声,紧紧抱住赵姨娘的娃娃,“你们什么都不懂!…”
原来,赵姨娘为救陌芷丧生在湖边,陌芷请求傀儡师温楼造的赵姨娘的娃娃陪伴自己。
后来,赵姨娘鬼魂不散附身在这娃娃上,以至于死气弥漫,引来了不少邪气…
阿诺回到驿馆,闷闷不乐的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说笑的人们。
楼樾走到他身旁,抚上阿诺的头顶,“我的乖徒儿又怎么了?”
阿诺歪着头,失落极了,“师父,我们是不是做错了…”这是阿诺第一次怀疑除邪的目的。
“那个赵姨娘魂飞魄散的时候还想着护着她的女儿,邪怪并不都是恶的。”
楼樾笑了笑,“徒儿长大了…是啊…人妖邪怪都是有善恶之分的。”
“可是,阿诺,于这世间而言,不论好坏,都有其应有的归宿,否则有违天理。”
阿诺似懂非懂,她这一路上随师父的一路上除邪,可赵姨娘这般的傀儡虽是娃娃所变,却有着一颗比人心还真的善心。
……
次日一早,阿诺就出门为师父买早饭。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槿夕阁。
这一次,阿诺清楚地看着原本枯死的老树变得富有生机,枝丫上冒出新绿。在这冬日里格外的亮眼。
阿诺看着槿夕阁的大门,想起那日男子的莫名邀请,冷不丁的一哆嗦,匆匆走开。
温楼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走到树下,看着开始发芽的老树,若有所思。
肩膀上坐着的小宝小人偶指着阿诺离去的方向,“她回来了。”
温楼苍白的面容微微动容,“是吗?”
阿诺帮师父带了李记的包子,献宝似的捧到楼樾身前。
楼樾接过子衿递来拿油纸包好的包子,转身将一个卷轴交给阿诺。
“这个卷轴是师祖临死前嘱咐我交给你师伯的,你先去拜访一下你的师伯,为师还要去办点事。”
阿诺接过羊皮卷轴,小心谨慎的把卷轴收了起来,“师父,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有个师伯啊?”
楼樾抬手敲了敲阿诺的脑袋,“你师伯正是京城有名的傀儡师温楼。”
阿诺装作委屈的抱住脑袋,躲到一边,“师父啊,你居然瞒了徒儿这么久。”
“哈哈,你这鬼丫头,快去吧。别让你师伯等久了…”
楼樾看着阿诺远去的身影,嘴角勾起。
阿诺怔住,她按照师父纸条上写的地址来到师伯的住处,竟然是上回那个阴森森的地方…
阿诺咽了咽嗓子,敲响槿夕阁的门,看着赤红色的大门,阿诺觉得格外的惊悚,周围更是悄然无声。
大门打开,是一个傀儡娃娃装扮成的仆从,带着阿诺直接进入内阁。
昏暗的屋内悬挂着一层层浅薄的白纱,看的阿诺直打哆嗦,果然这屋内如同主人一般阴寒。
好在她今天穿了和符纸同色的黄色大褂。
她在心中默念,妖魔鬼怪速速散去。
进入到后面的大殿之内,四周的白壁雕石柱,最后面有一个玉白色的贵妃榻,上面侧卧着一个白色纱裙的婀娜女子。
“你好?请问师伯在吗?”阿诺缓步上前,待看清女子的脸庞倒吸了一口气,这女子竟然是一个没有脸的人偶……
阿诺觉得双腿发软,手中紧攥着卷轴,只是女子仿佛没有呼吸一般,静静地躺在上面,阿诺伸手想要触摸一个女子,一只冰冷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冷的直沁心头。
阿诺震惊的看着捉住自己的温楼。
“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温楼的语调充满了寒冷,不同于上次邀请她的温润。
阿诺给自己壮胆,“分明是师伯你的傀儡仆人把我带到这里的。”将手猛的抽了出来。
温楼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的傀儡仆从,衣袖一挥,不等阿诺反应过来,仆从瞬间变回玩偶四肢离散。
“师伯你…”阿诺看着温楼的举动只觉得头脑发怵,瞬间怂了下来。
“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罚。”
温楼停下脚步,“你放才叫我师伯?你是楼樾的徒弟…”
这句话倒提醒了阿诺,想起师父的要事,将卷轴递出,“我师父特命我把这个交与师伯。“
温楼挑眉接过子衿手中的卷轴。
阿诺看着脸色苍白感觉比自己还柔弱的男子,又看了看贵妃榻上的女子,想到师父给自己讲的故事,相必那个是温楼做的心爱女子的娃娃吧……
“你随我到大殿来。”
温楼儒雅的邀请阿诺,吓得阿诺赶忙回过神,看着眼神紧盯自己的温楼,心虚的应和,“好好”。
大殿与方才的内阁装扮截然不同,正想开口询问一下,想起方才凶狠的温楼,缩了缩肩膀。
似乎能看透阿诺心里所想,温楼在子衿的桌上递上一叠百花糕,“我妻子生前最喜爱白色,她说那是世界上最纯洁无暇的色彩。”
“所以师伯才在内阁装扮那么多白纱?”
温楼淡淡的点头,“只是她身体不好,早早了离开了我。”
“所以师伯才做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娃娃?”
温楼浅笑,一举一动气质高雅,“楼樾倒是收了个聪明的好徒弟…”
阿诺被师伯这样夸奖,倒也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往口中塞了一个桂花糕,“多谢师伯夸奖,咦,这桂花糕怎么是咸的?”
“哦?你不喜欢咸的桂花糕吗?”
阿诺摇摇头,哽着嗓子把嘴里的桂花糕咽了下去,“我喜欢甜的。”
温楼招呼人偶仆从们送来了新的栗子糕,“尝尝,甜的,栗子糕。”
阿诺咬了一大口栗子糕,脸上满是满足,“好吃好吃,谢谢师伯。”
“喜欢吃,一会儿走到时候让小宝给你带一些回去。”
小宝探出温楼的衣袖,跳上桌子,歪着头看着吃糕的阿诺,冲她招手。
“师伯,你太厉害,居然能做出这么厉害的傀儡娃娃。”
“哦?怎么个厉害法?”
阿诺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就…就是…巧夺天工,神来之手来形容师伯都不为过。”
“哈哈哈。”这个师侄可比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那个…师伯,师父给你的卷轴里是什么啊?”
温楼扬眉,看着满脸好奇的阿诺,“秘密。”
阿诺皱了皱鼻子,和师父一样小气…
“你是不是在偷偷悱恻师伯我?”
“怎么会呢,我对师伯务必敬佩。”阿诺尴尬的发笑,一口将栗子糕吃进嘴里。
温楼又递给阿诺一块,“喜欢吃?”
阿诺忍不住笑的连连点头,双手接过栗子糕。
“呵。”温楼笑了一下。
这吃东西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
“吃好了吗?吃好了随我去取一样东西也带给你师父。”
阿诺拿袖子抹了抹嘴,“对了,师伯。师父邀您今晚兰山居一聚。”
小宝跟在二人身后,注意到庭院里的玉兰花树此刻开满了花苞,一朵朵含苞待放。
阿诺将取来的紫檀匣子交给师父。
楼樾接过阿诺递来的匣子,眼里闪过一到暗光,“阿诺,今晚是咱们要在京城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了…”
“需要徒儿去做什么?”阿诺对于这么早离开京城,情绪有些低落,犹豫的搅动着腰间的衣衫的绳结。
以后就吃不到师伯那里的栗子糕了…
此刻,楼樾一门心思都在手中换来的匣子上,完全没有在意此刻的阿诺。
“今晚我邀了你师伯,你去准备准备…毕竟,这是见他的最后一面…”
……
温楼送走了阿诺,从袖子拿出卷轴。
卷轴上印着烫金的云纹。
小宝爬上主人的肩头,“主人,就是这个这能把她带回来吗?”
温楼粲然一笑,苍白的面色也柔和了许多,将缠绕着卷轴的绳子解开…
“?!”
小宝睁大了一双雕刻的木偶眼睛,跳到桌子上,看着空无一字的卷轴。
“难道是一卷无字天书?”
温楼大怒,两眼泛红。为什么楼樾要骗他?!一掌将空白的卷轴扫入火烛。
根本就不是什么无字天书,而是根本没有把傀儡人偶变成人的方法!
“楼樾!”温楼赤红了眼,“还有你的好徒儿!”
小宝懊恼的抱着脑袋,坐在桌子上,看着此刻痴狂的主人。
……
阿诺看着这个眼前破破烂烂的庭院,抬头望了一眼门上早已挂满厚厚一层蜘蛛网的匾额,兰山居。
“师…师父,这破地方…就是请师伯吃饭的地方?”
楼樾跨进兰山居,“有何不可?”
阿诺跟在楼樾身后,打量着破败庭院内的环境,结结巴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吃饭地啊……”
“自然不是吃饭的地方……”楼樾狰狞的笑了起来。
“师父?”阿诺想要抬脚,却被符咒束缚住。符咒化作一条条锁链,将阿诺紧紧缠住。
楼樾伸手触摸阿诺的脸庞,眼中透露出一丝痴迷,“乖,等师父解决了温楼,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阿诺惊恐的看着此刻师父痴狂的模样,“师父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杀师伯?”
“嘘…”楼樾用法术封住阿诺,将阿诺额前的碎发理在她耳后。“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
阿诺陌生的看着眼前举止疯狂的师父,泪水在眼里打转。止不住的困意逐渐将她包围。
果然如楼樾所想,温楼应邀来了……
楼樾站在庭院正中央笑得快意盎然,“师兄,你终于来了。”
阿诺两眼朦胧的看见温楼出现在门口,“师伯……”
快走……
温楼和小宝都注意到被锁身符缠住的阿诺。
小宝站在温楼肩膀上看见昏迷不醒的阿诺,愤怒的指着楼樾,“你对她做了什么!”
“哈哈哈,放心,她可是我最心爱的徒儿,我可舍不得伤了她。只不过…”楼樾飞身跳起来,攻击温楼。
“只有你死了,夕颜才会爱上我!”
温楼听见了夕颜的名字,恍惚了神,没有躲开楼樾的攻击,被楼樾一掌击倒在地。
小宝没有站稳,从温楼的身上跌了下来。
“你说什么?”温楼倒在地上,猛咳出一口鲜血,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却怒红了脸。
看着愤怒的温楼,楼樾眼里满是快意,再一次的激怒温楼。
“我说…你死了……夕颜就是我的…哈哈哈哈。”
温楼挡住楼樾的术法,擦拭嘴角的血痕,“颜儿早就死了。”
楼樾戏谑的看着温楼,掌心凝力,再次攻向温楼。
不等他近身,温楼一线金丝刺来,划破了他脸颊,血珠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小血花。
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引着温楼来到庭院中央。
看着猎物上钩,楼樾更加狂妄,抬起双臂做拥抱状,像温楼展示着周围的场景。
庭院中央开始现出金色的法阵。硕大的法阵将二人团团围住,在地面裂开形成一个圆圈,将两人带出地面。
无数的邪气挣扎着从地下的裂缝中爬出。
“哈哈哈,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