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秀云来学校吵闹,江春年在欧浅浅宿舍遇见玉浩后,他就跟其他老师调了课,错开了欧浅浅的补课时段。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春年自认为他当得起这句话。别看他给人的印象是能力强、性子急,说话办事不留情面,似乎也很耿直;其实,他信奉的原则是需要即真理。只要有需要,他可以嘻嘻哈哈毫不难堪地去自嘲或否定自我,他不是那种死板单调的人,既然秀云都来学校闹了两次,他何苦非要跟欧浅浅在一个时间补课?说句难听的,一点便宜也没占上,还因为这个给自己脸上抹黑,他江春年才不干这种傻事呢!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已经对欧浅浅构成了骚扰,更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对秀云以及家人造成了伤害,相反,他抱怨最多的是自己生不逢时,在最美的年华,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接受一份没有爱情的婚姻。
至于欧浅浅对他的畏而远之,他觉得根源还是在于自己没有实力,因为没有实力,所以就没有魅力。这更激发了江春年一直以来渴望进步的心。他要进步,他必须进步,只有进步了,才会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而现在,他必须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江春年是联中的负责人,就算调了课,也经常要来学校检查督促教学工作。这样他还是免不了会跟欧浅浅碰面。他倒是很大度,碰到欧浅浅的时候,他依旧爽朗地笑着,大声打着招呼,偶尔还会开个玩笑,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快,春风十里,天下太平。
欧浅浅也会出于礼节回应他两句,却只是寒暄而已。——既然处在瓜田李下,何必因为多说三言两语而去自寻烦恼?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代课,等着玉浩的消息。
那天联校的段老师到锅炉房打水,正好碰上刚上完课的欧浅浅。段老师热情地告诉她,小玉跟他打过招呼了,欧老师什么时候想打电话就过来找他拿钥匙。
欧浅浅谢了段老师。“小玉”就是玉浩,欧浅浅知道,联校的人对局里的工作人员还是挺尊重的,段老师不是在说客气话。是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一直也没去麻烦人家。
快到中午的时候,江春年通知各位老师下午两点准时到校,说周校长和宋乡长要来给大家开会。大家在食堂吃饭时,徐师傅开玩笑说:“假期当中开会,肯定是好事!不会是要给你们发奖金了吧?”
江春年听了哈哈一笑,说道:“徐师傅放心,要是发奖金,你们后勤的也一定有份!”
“真的吗?那可谢谢江校长了!”徐师傅为人精明世故,一听说后勤也有奖金拿,不由喜出望外,“江老师”在他口中一下子变成了“江校长”。
会议在下午两点准时举行,有课的老师安排好学生后也来到办公室参会。还真让徐师傅猜对了,会议内容果然与中考奖励有关。先是宋乡长讲话,他对联中的成绩予以充分肯定,说联中在今年中考中大放异彩,不仅考得好,还占据了全市第一名的状元宝座。指示要在本周内把中考奖金发放到位,同时还要以乡政府的名义敲锣打鼓给状元家里送喜报。老师们都很兴奋,对宋乡长的讲话报以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是周校长讲话。周校长先夸奖联中的老师责任心强,踏实肯干,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接着却是话锋一转:“我表扬大家,不等于咱们的工作就不存在问题!具体什么问题,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一一细说了!也给你们留一些脸面!谁身上存在问题,谁就多多反思!我只是告诫大家,千万不要学李自成,事业未成就,自身先富贵,不要觉得教出几个好学生来,尾巴就翘得老高!也不要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天下有不透风的墙吗?笑话!老百姓的嘴是干什么用的?谁要是做不到自尊自爱,没有个老师的样子,我能把你调进来,就能把你调出去!而且不是回原学校,要调就把你调到偏远山村!好了,我说这些话不好听,但也实在是爱惜你们的才能!希望大家能体谅和理解吧!”
周校长一番话夹枪带棒,欧浅浅虽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但总感觉周校长说的事和自己有关,不由脸上发烧。江春年却一脸平静,周校长刚一说完,他就站起来代表老师们表决心。因为有奖金要拿,而且数额也算可观,大家都很开心,欧浅浅也很快就开心起来了。
散会后老师们各忙各的,欧浅浅因为第二天上午还有课,就没有回家。约摸宋乡长和周校长都走了,欧浅浅就来到联校找段老师,说想打个电话。
段老师殷勤地给欧浅浅把办公室门打开,又把钥匙放在办公桌上,说道:“欧老师,你打吧!打多久都没事,现在这个时候一般也没有电话进来。”然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屋里只留下欧浅浅一个人。
此时她坐在红色的电话机旁,想到的不是玉浩,而是李晓楠。她想起上次跟李晓楠在卫校招待所朝夕相处的时光,想起李晓楠说的话:“这么多年,我设想过无数次我们重逢的场景,我想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见面后我却不好意思了……”然后李晓楠楠嗔怪地看她一眼,说道:“结果吧,你也没有拥抱我!”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分别的时候晓楠一再叮嘱她,一定要经常联系,“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但你有老李的手机号,你可以打给老李!”
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刻,她不是没有想过跟晓楠倾诉,可是一想到要先经过小李,她就感觉有一个人在旁边听她和李晓楠说话,就感到极度不舒服。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联系晓楠。现在,她跟玉浩的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她觉得不该瞒着好闺蜜晓楠,再说她也的确该跟她联系一下了。
果然,接电话的人是小李,小李让欧浅浅稍等。不一会儿,电话那头就传来李晓楠动听的嗓音。
两人聊了些什么?欧浅浅具体说不上来,总归是说不完的话。直到欧浅浅想到这是办公电话,时间太长了不合适,想要挂电话的时候,她才想起跟晓楠说中考奖金的事情。
晓楠非常高兴地祝贺她,然后提议道:“浅浅,这么多奖金,你买个手机好了!现在手机又不算贵,也就三千多块钱。这样你自己走哪儿都方便!当然了,主要是咱俩联系方便。成都这儿许多人都拿手机呢!对了,你把我的手机号记下来,以后直接打这个号就可以了!”
两人通话时间有二十多分钟,但欧浅浅始终没有说自己跟玉浩的事。好几次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她说不出口。
她拨通了玉浩家的电话,玉浩非常高兴,说他往联校打过几次电话找欧浅浅,但是没有人接。知道欧浅浅平安无事,玉浩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告诉欧浅浅,他大哥带着他爸妈出去旅游了,要过几天才回来。本来也想让他去,但他还得在局里值班,他是新人,又最年轻,多值几天班也是应该的。等他爸妈一回来,他就说他俩的事。
一切似乎都好起来了,欧浅浅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她却不知道,有一双妒火中烧的眼睛正在背后气急败坏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