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假欧浅浅过得并不愉快。
这个生她养她十几年的家,这个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家,曾经那样温暖!曾经那么温馨!在这个假期里却向她展示出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母亲的懦弱善良让她心疼,父亲的蛮横狭隘叫她愤恨。尤其是父亲那恶语伤人、近乎无赖的言行,使她开始怀疑:父母亲是不是真的可以让做儿女的无条件地去忠从、去信赖?
因为和李晓楠熟悉,两人平时来言去语之间,使得欧浅浅对向阳伯伯要多一些了解。在欧浅浅的心目中,向阳伯伯是一个获得过“鲁班奖”的英俊的工程师,是一名和蔼可亲、有爱顾家的好父亲,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竟然能用那么恶毒的语言去攻击人家!虽然那些肮脏话语晓楠并没有听到,但欧浅浅内心还是对晓楠充满了歉意,她在心中默默地对晓楠说了一万万句“对不起”。
欧浅浅在给晓楠的信中没有说父亲跟母亲生气以及打骂自己的事情,当然更不会学说父亲攻击向阳伯伯的那些肮脏话语,那些话语就让它作为永恒的秘密,像泡沫一样永远沉于海底吧!她只是跟晓楠描述了乡间春节的种种习俗和趣事,也说了她跟玉浩一起学吉他。然后,她告诉晓楠,回信寄学校就可以,当信件到达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开学了。
一个学期过去,同班同学已经都很熟悉。包括同一楼层其他班级、其他年级的同学,最不济也能算是脸熟。欧浅浅宿舍有一个女生叫赵兰,来自周边县城。赵兰是个小眼睛、黑眉毛、瓜子脸的小个子女孩,却留了一头男孩一样的短发。短发加上她那张略显童稚的面庞,如果不看衣着、不听她说话,大部分人都会误把赵兰当成男孩。
赵兰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叫刘敏生,两人一起考入了金县师范,还在同一个班。由于这一届学生都是从初中直接考上师范,所以谈恋爱的很少,像赵兰和刘敏生这样大张旗鼓、光明磊落谈的就更不多见。据说,赵兰和刘敏生两人的父母都是他们县的要人,家长早已经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只等他俩毕业参加工作就让他们结婚。
赵兰刘敏生一起去食堂打饭,然后坐在一起吃饭。阶梯教室上公共课的时候,刘敏生早早就把他俩的座位占好,去图书馆、出去看电影理所当然也是成双成对。
刘敏生是个戴眼镜的男生,镜片后面一双眼睛很小,但是很圆,让人想到绿豆。这样的眼神让人觉得他总在思考,而这份思考带给他一种跟年龄很不相称的深沉。在欧浅浅她们的年龄,女生很容易把这种“深沉”当成“酷”。
这个学期开学后,赵兰跟另一个班的胡瑛成了好朋友。胡瑛和赵兰不是同一个县的,但两个县城离得很近,说话口音也相近,两人算是半个老乡。跟有些小巧玲珑的赵兰不一样,一头自来卷短发的胡瑛个子很高,一双丹凤眼,小麦色的皮肤,说话的时候略微带着点口音。胡瑛经常来找赵兰,女孩子友谊的进展,有时候神速得让人目瞪口呆,两人经常挤在一起嘀嘀咕咕,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有时候为了把想说而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胡瑛就会在赵兰宿舍住下,两人挤在一张床上。
赵兰也有不回宿舍的时候。一开始作为室长的金叶还会担心,快熄灯的时候,她就去胡瑛宿舍找赵兰,来回这么几次,知道她跟胡瑛在一起,金叶也就懒得跑腿了。这一来赵兰的床位经常空着,她床上那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安安静静地呆在那儿,一直到放假。此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欧浅浅她们三年师范毕业。
赵兰和胡瑛都是那种阳光、开朗的女孩,为人善良大气,人缘儿特别好。偶尔有值班老师查夜,老师问“人都在吗”的时候,她俩宿舍的同学都会异口同声、干干脆脆地说“都在”!
可能但凡恋爱都会有波折吧!不知从何时起,刘敏生和赵兰不在一起吃饭、不再挨着座位上课,也不再出双入对了。有一天,欧浅浅在自己的桌子里竟然发现了刘敏生写给自己的情书。
这是欧浅浅长这么大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可是,奇怪得很,欧浅浅的心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她甚至觉得这封信就跟她作业本上的作业纸一样,无非就是现代汉语、古代汉语或者古代文学,甚至还不如发现了一首没读过的唐诗宋词那样令她欣喜!她笑了笑,只是扫了一眼,就把信压在了一大摞书的下面。
刘敏生却是眼巴巴地等着欧浅浅的回应。因为赵兰和欧浅浅一个宿舍,他不愿意上宿舍找欧浅浅,就在食堂等着欧浅浅。
可能男生体力壮更容易饿,食堂大门一开,候在门外的男生们就蜂拥而至,然后纷纷奔向各个窗口,买好饭菜就开始狼吞虎咽。女生就不一样,她们是文静的,所以她们会把饭打出来,拿回宿舍坐着慢慢吃。当金叶和欧浅浅一起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大多数男生已经吃完陆陆续续往出走了。这时候刘敏生会端着他的快餐杯,孤零零地站在食堂的门口,不错眼珠地看着欧浅浅和金叶走进来,问一句“打饭呀”?等她俩往出走的时候,刘敏生又问一句“打上了”?然后才会心有不甘地离开食堂。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金叶渐渐发现了端倪。金叶和欧浅浅关系不错,两人也经常开玩笑。这天,当金叶和欧浅浅在刘敏生的注目礼下离开食堂的时候,金叶突然站住了。
欧浅浅催金叶:“快走啊!要不菜都凉了!”
金叶却走到路边一张石桌旁,把饭盒往石桌上一放,一脸坏笑地对欧浅浅说道:“不行,你也放下。我有话问你。”
欧浅浅假装不知地说:“问什么呀?回去问吧!”
金叶不说话,只是笑。
欧浅浅只好也把饭盒放到石桌上,说道:“行行行,那你就问吧!”
“刘敏生怎么回事?这小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欧浅浅心想,既然我不打算答应人家,我干嘛要把这事说出去呢?
“哼哼,咱俩这关系,你还骗我?”金叶眼珠子骨碌碌地盯着欧浅浅。
欧浅浅看金叶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好问道:“对了,叶子,你跟赵兰刘敏生也算是半个老乡,他俩究竟怎么了?难不成吹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刘敏生跟你表白了?”金叶穷追不舍。
欧浅浅只好无奈地承认:“是,他给我写信了。不过我没看,我也不打算谈恋爱。”
“看看,让我猜对了吧?可是,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呢?你看不上他?”
“哎,不是看上看不上,我也没觉得我自己就多金贵。我只是想多学点东西……”欧浅浅连忙纠正。
“嗬嗬嗬,还多学点东西!浅浅,你这样说话可真像个老学究!其实刘敏生也不错吧?是不是你们金县的看不起周边小县的人?”
“越说越离谱了!”欧浅浅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问金叶:“你说这个刘敏生也是,赵兰那么好的姑娘,他还不知足?他俩究竟怎么了?”
金叶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其实他俩分手我早知道了。我们回家不是都坐同一趟火车吗?上次我回家,跟刘敏生在一个车厢,刘敏生说起他和赵兰的事儿来,他说他发现了赵兰一个不可原谅的缺点……”
“什么‘不可原谅的缺点’?”欧浅浅奇怪地问。
“谁知道呢!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我也觉得刘敏生这人好奇怪!”金叶说完,两人就一起端着饭盒上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