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摇摇头，说：“贾二先生，我弟弟突然变得很沉默来过之后，就没有了笑脸。但一直不肯说，心事很重。可怜人。他死前得多疼呀。关键是杀人的到底为了啥？一个打鱼的独眼龙，妨着谁了？就那样，疼都疼死了。”
元道安静问：“与我们何关？”
任二楞了一下，喃喃说：“我划船碰上你们，是别人安排的。”听到这话，玉儿不由看向老爷，柔鸿夫人收敛不屑的神情。元道老爷面无表情。
玉儿突然脸色变了，畏缩的靠近夫人，抬起脚，踩在夫人葛布薄底靴子。玉儿的白白嫩嫩小脚，一般走一会就得歇息，老爷让她悄悄脱掉三蚕丝和细布两重袜子，宽泛宽泛。刚才她还是用一节毡子盖住，赤脚踩在船板。现在怎么了？夫人看老爷，老爷不动声色，沉着说：“继续说。”
原来任三死后，家里照旧寻常度日，何先生时不时送些送些银两表示慰问，收入不薄。任二夫妻商议再三，觉得一定和死去的任三有莫大关系。只是人死灯灭，何先生一再来家，应该是没有拿到想拿到的东西。
想到就做，夫妻二人仔细搜寻家中。任三出船归来，哪里也不去，没钱又怕人欺负，躲在房里睡觉。任三的房子，四堵墙一张床，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找寻翻遍，并没有任三积攒的一丝一毫钱财或者看着眼生的物件。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前日，壮汉独眼何先生又寻到家中，说有一件事可以让他们挣些进项。让任三守在香里湖西边，关注三个人搭船，一个中年男子两个女人，小一点的女人走路艰难。见到他们想法让三人上船，引得他们去杏花谷，事成后给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对于靠打渔为生的穷家小户来说，是一辈子都攒不下的巨款。
任三答应了。见到他们三人，虽然服饰是两男一女，稍加注意就会察觉贾二先生是女的，哪个男的有这么秀气优雅？
听到这里，夫人气鼓鼓的，原以为自己扮成一个潇洒文士可以以假乱真，实际第二眼就被识破。
玉儿悄声说：“我就没有认出来姐姐是女的。”夫人吩咐：“闭嘴，闭眼。”元道老爷一笑。
柔鸿夫人问：“船上的蓝衣人你是看见的？”
任三点头：“是，是何先生。他在掌心里写一个字，家，所以我把你们领到我家。”夫人想来何先生蒙着脸，不愿人看到他独眼的特征。
“夜晚偷入我们房间的想必也是这个何先生了。”柔鸿接着问。
就在这时，玉儿的眼睛睁开，瞪得大大的，目光开始游弋。
偌大湖面，靠近码头只有任二的一只船，天朗气清，不知何处传来闷闷的声响。水面有节奏上上下下震荡，不是摇动，人的心忽的提上来，忽的跌下去，很不舒服。
小兰惊呼：“是那个神僧吧？”抬起眼看向远处。
玉儿身体是最弱的，却浑然不觉。老爷把手放在玉儿的灵布穴上，随着波浪的上下而上下，不会难受。这一点小变故对于夫人自然不算什么，泰然处之。
生在湖上长在湖上的渔民都不安干呕。小兰脸色发青，结结巴巴说：“贾先生，大事不好，神僧发威了。他有通天法力。我们夫妻就是怕他怕得要死。”
一片云水水的阴阴的，刚好照在小船上面。天空，周边万里晴空，就这一小块区域，云头越来越低，堪堪压在乌篷。如果站着，就有半个头在云团里。
任二夫妻坐在船帮上，老爷护着玉儿，夫人摆手不用老爷照拂，反而站起身，深灰色细细的云气绕着她的脸，似乎想找个机会探进鼻子眼睛耳朵，试探着扑进又远离。
一只水鸟飞过，想穿云过去，刚刚飞进云气，陡然跌落水中，而且更加骇人的是，径直沉下去。白色的羽毛是古怪的深灰色。
任二夫妻脸色惨白，没有想到云气通了灵性，成为杀人的武器。
遥遥的，传来低低沉闷的鼓声，又像是在船底，远近莫辨。人的心忽远忽近的被扯动，任二夫妻已经把头伸出去开始干呕。
天阴鼓声低，是人的感受还是鼓声确实存在。
夫人有些懊恼，把玉儿往老爷身边推推，说：“我来问，玉儿不听。”
老爷出手握住玉儿的小手，温和纯净的目光对上，一股清流注入心田，玉儿觉得舒服多了。逐渐忽视阴云鼓声和焦灼惊恐的船家夫妻。
“你们接着说，我倒要见识一下，有谁胆大妄为，越界施法，大概众弑是写在簿册上给人看的吧，所以不用畏惧。”柔鸿夫人冷笑着说。
鼓声停，阴云散，湖面平。立竿见影，夫人的话起效。
任二夫妻佩服的五体投地，刚才的阴森恐怖是妖孽，现在才是正大光明的神仙吧。纷纷叩头。
玉儿简直崇拜至极，用手轻轻指点夫人站着的修长身姿，冲老爷点头。老爷回看，也报以微笑。
柔鸿夫人心想：人界亿兆百姓，人口众多，生机富庶，如果说到法力功力，在三界中算是比较低的。起码现在的远古神祇就没有人界的代表。有些法术的，自然不在自己的眼中。她有这个资格喝问一句：谁敢撒野？果然收到效果。心中小得意。
任二这回是心服口服，原原本本开始实话实说，不敢避重就轻了。
“是的，我们一下船，何先生借故到家的周围，找空隙和孩子他娘吩咐，晚上听到看到什么就装聋作哑。”
“但是他保证不会伤害你们，我们才装作不知道的。”小兰补充。汉子原来的吩咐是让他们安全送三人去杏花谷，到了杏花谷就给钱。
“今天呢？”元道老爷听得多说的少，但是说的都在关键处。
“何先生夜探住所，空手而返，突然叫醒我们，吩咐我们在早饭稍微放些蒙汗药，让几位不省人事。我们早些开船，上午之前赶到中间镇子，就是七星镇上，他在那里接应，别的事情我们不必管。”
柔鸿夫人瞪着眼问：“就这么多？”
小兰是壮汉直接找的人，补充说：“原本说一定在鱼肚白的时候出发，可还是耽误了。也不知道下来会怎样。唉。”
事情看来起了变化，壮汉何先生临时起意，改变原来的方案，从两天后的杏花谷，改为预计今天到达七星镇，发生了什么？关键是与自己何关？
老爷微微一笑，说：“静观其变。”示意开船。
小船前进，码头越来越远。远离七座大岩石，远离曾经的凶地，远离不愉快的夜晚。轻轻的波浪拍击船帮，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没人说话。小风带来清凉，太阳的光渐渐有了威力。老爷招惹着玉儿说话，说话不利索的人才要多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