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丰收在广播中的苦苦哀求劝退了大部分选民,包括王石头那边相当一部分人也悄悄退去了。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贾一楠等人在大明村的所作所为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贾丰收的成长经历更是贾一楠一心为民的佐证。
大水退去,一块块顽石露出了水面,王石头那边有人把石块砸向主席台并大喊:“不行,不能就这么去球,选举是无效的,应该把这肯定下来……”话音未落,两个民警已经扑上去,将其摁倒在地,戴上手铐扔到警车里去了。其余几个欲闹事的人嘴张了张,但看到怒目圆睁的警察,特别是他们手上那亮锃锃的手铐,还是将嘴闭上了。
大喇叭再次响起,是贾一楠的声音,“喂,喂,各位父老乡亲,今天的选举不管是谁捣鬼谁触犯法律,我们都会一查到底,依法追究并严惩不贷。镇政府已成立联合调查组,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请大家相信我们。大伙先散了吧,在家等候调查结果,谢谢大家啊!”广播里贾一楠重复了几遍所说过的话,剩下的少数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广场中慢慢只剩下了选举工作组的人员和上届村委会的几个人。贾一楠扫视了一圈,始终未见王石头的人,她拨了一下王石头的电话却关机了。这时候贾丰收走了过来,怯怯地说了句:“贾镇,我……”话已说不出口,眼角泪水也涌了出来。贾一楠并未说话,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随即一挥手,众人纷纷上车,工作组终于撤出了大明村。
齐三虎等人被直接送进了医院,他们几个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医生重新对伤口进行清洗和包扎,又给每人吃了几片消炎药便让他们出院了。
贾一楠亲自陪着大家在饭店用过午餐,让大家休息一会,晚饭后到单位小会议室开会。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气氛比较严肃,每个人的脸都绷得很紧。首先民政吕秘书详细陈述了选举的整个过程,细到各个环节是怎么做的、谁在做。
贾一楠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脸上毫无表情。王大海专心听了一会儿,有人打电话来便出去接电话,以后再也没有进来,不知忙什么去了。
吕秘书汇报完后,长叹了一口气,说:“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唱票时就出现了那一幕,我是百思而不得其解,怎么选票就会多了呢?哪个环节都很严密啊。这些多余的票是怎么进了票箱的呢?”贾一楠冲吕秘书点了点头,并打手势示意他先喝点水歇一下。吕秘书将材料放在桌子上冲贾一楠感激地一笑,领导安慰的目光已让他心里充满了温暖,头上的伤口也好像不那么刺痛了。
齐三虎的伤势并不重,此刻伤口经过清洗重新包扎后,他特意找了个鸭舌帽戴在头上将伤口遮住,帽檐压得很低,但依然挡不住他愤怒的眼神。当贾一楠让他发言时,齐三虎的情绪终于再次爆发了,还未开口他的手就重重拍在桌子上,“太不像话了!这个贾丰收太不像话了!不管是谁的问题怎么就这么不相信组织呢,已经给他说的很明白了,等调查结果,等调查结果。这小子就是不听,反而鼓动支持自己的选民起来闹事,这样的人还没选上呢,就如此藐视组织、要挟组织,一旦当选那还了得!?这样素质的人绝不能让他上来,我的意见就是这,请领导充分考虑我的建议。”说完,齐三虎匆匆看了一眼贾一楠,便重新坐回椅子上。他随手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正想点上,忽然看见张一男正在看他,便抽出一支给张一男扔过去,嘴一撇说道:“一男,你说说看,这个贾丰收使得吗?”
张一男将烟接住,并未点着。他发现贾一楠一直在小声咳嗽着,自从有了那风雪夜的一吻之后,他和贾一楠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和复杂。那晚过后,他俩至今未单独再见过一面,也没有在公众场合说过哪怕一句话。贾一楠讲话时提到大明村的事不得不提他时,也未说过他的名字,几乎都是“大明村包村干部要怎么怎么……”,张一男在下边听的是好不别扭,心里也一阵刺痛,“哎,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对那晚的事后悔得要死,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个耳光。然而自那以后,张一男对贾一楠的关心却不自觉地上升了几个层次。每当听到贾一楠的事,他总会竖起耳朵听得特别仔细,时常为她的愁而愁,为她的喜而喜,说成是牵肠挂肚一点也不为过。张一男悄悄地发现他对贾一楠的感情超越了原来的兄妹情,变成了更暧昧的男女之情。他喜欢上了她,就是那种男人喜欢女人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贾一楠对他的越来越冷淡,竟变得如此强烈起来。
今天大明村的选举搞成这样,张一男感觉自己作为包村干部真是丢人至极。此刻他偷偷瞄了贾一楠几眼,贾一楠对他是一脸的无视,甚至都不曾和他的目光相遇过。
“咔、咔、咔”听到贾一楠的再次咳嗽声,张一男过去悄悄将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缝。看到张一男的动作,几个烟鬼顿时觉悟到熏着贾一楠了,便都纷纷掐灭了烟。贾一楠冲大家感激地一笑,随口说道:“有点感冒,没事没事,大家想抽就抽吧。”
齐三虎却并没有把烟掐灭,他狠狠地抽了几口后,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唉……”一声长叹之后,他冲张一男说:“一男,你把你对此事的看法说一下,情况你比谁都清楚。你说咱几个下的苦小吗?工作没做到位吗?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张一男抬眼看了一下贾一楠,见她正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并未看自己,心里飘过一丝凄凉的感觉,心口一时隐隐作痛。“好,那我就说说。首先这场选举从始至终,我们工作组都是严格按选举法中的规定进行的,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会有人跳出来,报出票数相加大于发出的票数,而且数字报的准确无误。显然这个人早就知道票出了问题,那么这个人是谁呢?我刚刚查清楚,他就是王石头本村大舅的儿子,他叫苟永泽,这些年他在河南跟着潘宗彦开饭店,为了这次选举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苟永泽这个人心细胆大,脑子特好,对数字过目不忘。开饭店前他曾混迹于永州的赌场,因出老千被抓了现行,差点被人打死。后来他父亲托潘宗颜彦出面讲情,赔了五万多才被人家放过。听说这五万多有一半的钱都是其表哥王石头帮他借的。介绍到这,我也不想多说了,有些事情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好,我就先说到这儿吧。”
张一男说完,会场一下变得热闹起来,大家小声议论,目标一时全都集中在苟永泽身上。
“难道是这小子在关键时刻做了手脚?”
“没有啊,不会吧,那么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着,苟永泽就算是神人,也无法将十几张选票加进唱票人的手中啊。”
贾一楠依然平静地听着大家的议论,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一会儿议论声渐渐停了下来,贾一楠抬眼看了一下吕秘书,说:“吕秘书你查过那些票有假的吗?能挑出加进来的那十几张票吗?”
吕秘书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一脸的严肃,很认真地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贾镇,我也纳闷啊,回来我就将票一张张看过了,票上的印章是选举前我一张张盖的,我们民政的章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不细看看不出来。我仔细查看了所有的票,我认为都是真的。前天晚上我总共盖了1200张票,而他们发出的选民证是1138张,等所有人拿着选民证领过票之后,我数过剩余的票数是62张,发出的票数与选民证数相吻合,因此我坚信票是没有问题的。也按照规定当众撕毁了剩余的62张选票,这一切大家也都是看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