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球的美丽轮廓被一只眼睛一分为二。在眼睛的周边,一圈又一圈蓝绿相间的纹理,是大片的水域与陆地。
那个像是眼睛的纹路,再近一些看便是一排排推动器,闪烁的微光显示,他们正在努力将冰球再向内环轨道推进。
冠丘的星际战队即将降落在新建基地的跑道上,周围被丛林覆盖,树木葱郁,高耸入云。
对,他们还有了云,有了蓝天。
“欢迎回来。”以识迎接冠丘。
“吓我一跳。”冠丘严肃地看着以识,嘴唇微微上挑,“做得不错”算是他所给出过的最高褒奖。
按照以识的计划和做法,如果百年后火山熄灭,冰球也不会彻底冻住,他们已经可以借助恒星的热量维持温度和水源供应。
晚宴上,冠丘前所未有地论功行赏,大赦天下。
冠丘趁着酒气豪迈万丈地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他们已经征服了一颗行星,那里有适宜的温度肥沃的土地和一群已被消灭的生物尸骸。
星际战队中的一个将领站了出来,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们的侵略盛况和压倒性胜利,那个星球的庞然大物看起来吓人实际不堪一击,简直和矿山人差远了。
冠丘看向以识,他早已觉得不对。
“矿山人呢?”通常都是他们充当仆役。
“遣回去了。”以识答。
“我去看看我的反物质堆。”冠丘起身。
“已关闭许久。”以识答。
“把负责反物质堆的矿山人给我叫来,我看看他有几个胆子。”冠丘不悦。
“是我停的,以后不需要星际穿越了,别人的东西就该还给人家。”
冠丘看一眼以识:“以识,你做得不错,冰球保住是大功一件,不用迁居不代表不再星际穿越,反物质是黑洞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个资源一定要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你明白么。”
所有人都以为冠丘会大发雷霆,可他竟然没有,他的和颜悦色从某种角度上看,所带来的气势上的压迫,比发怒还要令人窒息。
以识淡淡回应:“可以用粮食交换,星际交易市场已建立起来了。”
冠丘一拍桌子:“他们算什么东西!我和他们做交易!”怒火一触即发。
一直跟随冠丘出生入死的将领们也群情激愤起来。
在以识示意下,一直跟随以识的智能人N891放出一个全息投影。
“在各位不在冰球的时期,包括冰球、矿山卫星在内的7个星球共同缔结了星际公约,公约包括承认各自星球的独立合法地位,通过公平互利交易获取对方资源,不得发起对任何一个星球的无端战争等等,以及违反约定将要遭受的制裁惩处。详细信息已发送给各位,请详细阅读知晓。”
“这种公约,我不承认。”冠丘放出一句,“木乙,明天就去打下矿山卫星。”
一个将领领命。
“违反星际公约出兵侵略他星,将会招致六星联盟反击,冰球将会遭受重击。” N891继续解释着。
“哼,那再好不过,就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让我一并将六个星球收入囊中。”冠丘嘴上一抹邪性的笑意,看一眼以识,转身走出了大厅。
宴会在这样的气氛中不欢而散。
“这太过分了。”
儿子伯灿在冠丘回到卧室时迎上来。
智能人N891跟着以识进到书房。
在不同空间对着不同对象,他们说了同一句话。
“父亲,冰球在叔叔的管辖下,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伯灿帮冠丘脱下战衣,套上一件舒适的睡袍。
那件睡袍是冠丘50年前常穿的,睡袍还是同一件睡袍,穿在身上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天热了。”冠丘随口一句,透着种暮年回首的透彻。
“是。”伯灿帮父亲将睡袍脱下,“天热了。”他顺着父亲的眼神望向窗外。
远处的推进器冒着火光,映得璀璨星空红光一片。
伯灿觉得父亲变了,也许他是真的老了。
另一边书房的灯光里,以识摇着头。
“他没有变,他永远都是这里最好的统治者,我的大哥。”以识也同样看着窗外。
“可是,他否定了星际公约,也对您的所作所为没有半句褒奖。”智能人N891说。
“N891,你多少岁。”以识问。
“260岁。”智能人N891回答,他有些纳闷,以识是他的创造者,是冰球智者,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如果我说你26岁,你是260岁还是26岁?”以识又问。
智能人N891摇摇头:“您不会记错的。”
以识微笑看着他。
跟着以识久了,智能人N891越来越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懂了,我还是260岁。您也还是您,冠丘依然是冠丘。”
以识不知可否:“说不变,也是变。前一刻的你和现一刻的你,也是不一样的。”
智能人N891听着以识的教诲。他是以识创造出来的唯一一批也是性能最好的一批智能人,他保持着高速的学习能力,可以不间断地运算存储,这么多年来,他的储备可以远超所有冰人,这一切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令他自满于世。
智能人和冰人待得够久,被赋予的高级运算能力同样也有翘辫子的资格,他们越来越有人类的情绪感知,能分辨被信任被需要被利用被驱使的不同。
智能人N891知道,自己再算上几百年也不会超过以识。有些东西是他不具备的,那和学识无关。他管那叫良知的创造力。所以他愿心悦诚服地跟着他继续学习。
“那您不去劝劝冠丘么,您一定不愿看他犯错。”
以识问N891:“你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权力?”
“最怕的呢?”
“失去?”
“一切在掌控之中的,都至于在乎和害怕。”以识说。
N891知道自己都答错了。
“不请自来的规劝只会多生枝节,每个人都只能做好自己的事。”以识说着盘起腿来,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这不只是一种遁世的哲学,还是一个隐秘的暗示。因为不久以后,N891就带着天珠离开了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