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华满头大汗从玉米地出来,迎面碰见了大哥也从自己地里出来。华华叫了声“哥”。
他哥“唉”了一声,圪蹴在地头,拿出烟锅就抽了起来。华华感到很压抑,但又不好意思走开,说是大哥,比自己大了快二十岁,每次和大哥讲话,都有见长辈的感觉。
大哥说:“咱大也老了,你要听话。已经考了两年了。年纪一天天大了,别念书了。北坡的娃和咱退了婚,这是个丢人的事情,大心里难受,我和你二哥三哥……在大队抬不起头,你要考虑家人的感受。”
华华一下子眼泪喷出来:“退婚就退婚,我……”
“难过啥?人家……唉。”大哥把烟锅在脚底下弹了弹,“当初是他们非要定下娃娃亲,我还不同意的。唉,说啥也没有用了。我和大商量了,托付亲戚给你说个好人家,一定要比孔家好!女娃家被人退婚和离婚一样丢人。人是要脸的,你年纪小,不懂。听哥的啊。”
华华眼里噙着泪水,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晚上,华华在像放了翻开了几年来的日记,那些充满激情文艺的文字浮现在眼前:
“坚强起来,未来是属于我们的。一次考试不好,不代表下一次不行,我一定行一定行!!!!!”
“华华,你为什么这么笨,练习时好好的,考试就错了。脑子想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没人要的丑女子。人家要的是漂亮的长得象年画的。”
“媒人是什么?就是长舌妇、就是掮客,把婚姻金钱化的人物。老百姓竟让给他披上了道德的外衣和帮忙的热情。思想,精神,走出去考上大学,改变命运。鲁迅先生说过: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
“我是祥林嫂?我已经成了祥林嫂了。整天沉浸在痛失阿毛的境界中。我没有阿毛,不会失去,何来祥林嫂的痛苦呢。”
日记本里掉下来一张纸:《珊瑚颂》!
是同桌芳芳给她的,她们一起在宿舍唱,高兴的唱,那旋律那歌词啊,叫人难忘,真叫人陶醉。
“珊瑚树红春常在,风波浪里把花开哎……”
“唱啥呢?”大在前屋喊着,“大女子了,没样子。”
华华不理,继续大声唱着:“云来遮,雾来盖。云里雾里放光彩,风吹来浪打来,风吹浪大花常开哎……”
“华华。”大咳嗽起来。
“我要补习,我需要补习。”华华在厢房叫起来。
“好好好好。你明个儿就去,明个儿就去。”母亲急忙答应着。“我的爷爷婆婆呀,半夜三更别丢人了。”
华华咯咯咯的笑了。
华华背着馍兜兜坚定从村子走出来,喜悦而轻松,抬演望去:蓝天宽阔的触手可得,白云被随意拨来拨去,树顶几只麻雀唧唧咋咋的冲她叫着,玉米枝叶哗哗哗哗笑着。
乡里乡亲平时客客气气,现在咋成了这个样子,原来的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们背后七嘴八舌的说她的闲话,自己去补习好像成了走火入魔的妖精。她感觉很好笑,暗暗告诫自己不想生气,不要生气,更生不起气,考上大学就是对那些人的最好回敬。
“大、妈。我一定要为你们争口气。”华华暗暗的下决心。
宇文老师端来了一碗烩麻食,华华鼻子一酸,眼泪下来了。
“谢谢老师。”
宇文老师嘻嘻笑着了。“人若是有缘啊,没办法的。不知咋的我就是喜欢你。唉,不说了。好好养病。我给田主任说了,你的化学课和我给调一下,下周你再上化学课。一个人在外面就是不容易啊。赶紧找个对象结婚吧。”
“周围没有啊?”华老师一脸的疑惑。
“上学的同学呢?”
“唉,长得不好看……老师你给帮忙介绍吧。”
“吃了我的饭,砸了我的锅。哈哈哈哈,好好好。我看看县上的老人有没有亲戚朋友的孩子。你要求啥条件?”
“没有条件。”华老师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