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晨光总是来得稍迟,辰时已过,天却才蒙蒙亮。阿若猛地一下惊醒,翻身下床,简单洗漱之后,便出了石屋。
步出石屋,阿若向廊下走去。在那个方向,是阿若自己的马厩所在。
羌人毕竟还是游牧民族,汉化的再深刻,马匹依然是他们重要的伙伴。整个滇那羌固然有独立的马场和马厩,但在滇那大寨里,依旧分散着数不清的马厩。
那里,养着的都是权贵和战士们的爱马,等闲不会分离。马厩一般都在羌人所居的石屋或毡房不远处,这也是游牧民族的习惯,方便在突然有事时,能够及时上马,或战或逃。
阿若的石屋也不例外。就在廊下不远处,就是属于他自己的马厩。当然,昨日之前,这里空荡荡的,而现在,它也仅仅有一匹马在此。
阿若疾行几步,来到马厩,却发现早有人在此。
是穆伏。
只见穆伏用特制的马刷,仔细地打理着阿若唯一的小马。马刷轻轻地划过马背,马腹,将所有鬃毛理顺。马儿似乎也很享受这个过程,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穆伏的服侍。
阿若来到跟前,马儿似有灵性,轻嘶一声,像是在呼唤主人。
穆伏闻声,抬头一看,正好看见阿若,赶忙施礼:“见过公子。”
阿若也懒得再纠正他的称呼,踮起脚尖,轻抚马背,欢喜的之意似乎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就连马儿都感受到了他的亲近,显得格外兴奋。
穆伏见阿若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轻声道:“公子若是喜欢的紧,还是要与马儿多多亲近方好。马通人性,只有朝夕相处,亲自为她洗刷打理,她方会放下戒心,一心一意跟随主人。假若有朝一日,公子能骑着她上战场,一个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战马,会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阿若点点头,他早就听说过匈奴人养马,常与马儿同吃同睡,故而匈奴骑手皆能人马如一,来去如风。
想到这里,他借过穆伏手中的马刷,在穆伏的指点下,亲自为马儿刷洗。
见阿若乐此不疲,穆伏微微一笑,询问道:“不知公子为这匹小马起好名字了吗?”
阿若闻言,歪着头想了想,道:“穆叔有什么好主意?”
“这匹马浑身墨色,成年之后必定漆黑如夜,又观其双目,明亮似朗星,不如就叫……就叫她夜星吧!”
“夜星,夜星……”这是一个颇具汉人意味的名字,不类羌人的命名。阿若嘴里念叨着,转到马前,看着小马轻轻问道:“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马儿似乎很满意,轻打响鼻,又将前蹄轻踏,仿佛同意一般。
“哈!你同意了?!那从今天开始,就叫你夜星啦!”阿若开心地拍了拍马头。
马儿一声长嘶,欢快无比。
阿若将夜星牵出马厩,穆伏帮他为夜星带上马具。但阿若并不急于骑乘,从马槽间抓了一把夜星最爱的豆子,喂给夜星。一边喂,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穆叔昨日为何助我?”
穆伏笑道:“公子聪慧,小人只不过提个醒而已。”
“不,”阿若否认道:“若不是之前你提醒我,我哪里知晓什么沈氐鸟吾,和他们的恩怨。”阿若说道是实话,沈氐使者到滇那的时候,他正与封曼的人起冲突,哪里会注意到什么使者。就算是看到了,他一个汉人小子,也不会了解诸羌之间的关系,更说不出昨晚那些让雍滇满意的推断。
穆伏依然淡淡笑道:“为主分忧,乃是下人的本分。小人当然希望公子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在滇那。”
“你若真想帮我,就不会拒绝传我功法了。”阿若旧事重提,略带赌气。
“呵呵……”穆伏一笑而过,转而言它道:“公子小心,此番敕勒哥之事,不过是雕封报复的开始。此人虽然勇武无比,但性格狭隘暴躁,缺乏肚量,封曼因公子遭贬,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对公子不利的。”
阿若点点头,道:“穆叔分析的是。那我该如何自处呢?”
穆伏道:“公子在滇那唯一的依靠就是酋长,所以公子至于要迎合酋长,见招拆招,伺机反击,必能将雕封解决掉。”
“迎合酋长,见招拆招,伺机反击……”阿若念叨着这十二字,牵着夜星漫步不已。
穆伏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阿若思索。
突然,阿若眼前一亮,转头向穆伏施礼道:“多谢穆叔指点!”
穆伏含笑点头,并不言语。
阿若刚想翻身上马,却听耳边传来阿彩的呼唤:“公子,公子!”
阿彩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阿若见状好笑道:“怎么,屋子失火了吗?把阿彩急成这样!”
阿彩喘了半天,才娇嗔道:“什么呀!公子,酋长唤你去临客厅,很急呢!”
“是吗?”阿若闻言,看了看天,此刻不过辰时半,雍滇这么急找他,难道出什么事了?
阿若又看看穆伏,穆伏想了想,低声道:“莫非雕封或者敕勒哥出事了?”
阿若点点头:“应是如此。”一把将缰绳扔给阿彩,吩咐道:“将夜星拴好,我和穆叔先去。”便带着穆伏急奔临客厅。
“夜星?”阿彩奇怪地看了看小马:“你叫夜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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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客厅,正厅。
雍滇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气度,怒发冲冠一般站在桌案前面,面目狰狞地看着大厅中央。
那里,跪伏着一干滇那贵族。
当阿若进入正厅时,正听见雍滇用羌语破口大骂。他虽然听不懂,但总归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阿若并不看一众贵族,径自走向雍滇,轻施一礼,开口道:“见过酋长大人!”与雍滇对视一眼,又道:“大人何故如此发怒?”他的确没见过雍滇如此失态。
阿若那张俏脸总能平息雍滇的怒火,只见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只是面色依旧不善,冲着下面努努嘴:“还不是这帮蠢货干的好事!”
“不知诸位叔叔伯伯做了什么,引得大人雷霆之怒?”
跪在第一排的雕封并不言语,倒是后面渠首开口道:
“今晨发现,鸟吾酋长敕勒哥及其部下,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