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热了,我们把毛衣脱了捆在腰间,我们只穿着短袖也不觉得冷。我看到小依的胳膊上涂了些什么,在射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拉着小依的胳膊要看个仔细。嘿嘿,小依的胳膊真有弹性,捉住小依的胳膊的这种感觉真好。真好。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或者是我们三人的酒都有些上头了,后来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我们三人拥在一起,抱成一个不规则的圆柱。是的,我们三个人,已经很没仪态了,身体正亲密接触着,三个人,六只手,三个身体,交织在一起,我好像还碰到小依的胸部了。感觉真好。小林小依的皮肤很好,光滑,柔顺。这让我感动。我并不是性饥渴,只是在潜意识里,我极度渴望与别人有身体的接触,我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跟别人亲近了。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舞池中间,在这个喝了很多酒的晚上,我突然领悟了这一点,因为当我的胳膊与小依和小林的胳膊交织在一起的一刹那,我的内心像闪过一阵电流。
我对生活满怀感激。
请别说我在这里煽情,也不要说我酸不拉叽,如果你也有跟我一样的经历,如果你最亲爱的人也在新年来临之际与你告别去了遥远的他乡,我相信你也会跟我一样,容易伤感,容易感动。想起了欧阳雪,我有些难受。两个人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哪怕像所有没有情趣的夫妻一样守在家里看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也比在这乱七八糟的酒吧狂欢强一万倍。我不需要狂欢,我的激情早已经随着岁月流进逝川之水,但这个晚上我无处可去。我有强烈的倾诉的欲望但没有听众,我的郁闷无人理解,我的孤独我处发泄。我甚至想在这酒吧里找一个陪酒的小姐让她听我说话我请她喝酒,给她小费。但我只是这样想想罢了,我甚至连这个也懒得去做。
回到包间后,小林说那个领舞的女孩还算是有几分姿色。小依说,就是,长这么好看来这里跳舞真是浪费了,找个人包起来多好呀。她的话像一碗陈年老醋,让醉乎乎的人们找到了一个兴奋点。
房间的门被乎的一声推开了。进来的两个男孩高叫着终于找到了,老大这个蛋糕真不好找。
跟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个愣头青。他们在外面的大厅喝酒,跟这些个我刚刚认识的人挺熟,过来打个招呼。有人叫喊着要领红包。在座的只有三位是结了婚的,其中一对夫妻同来的,很爽快就掏出些红包来分给众人。我也分到几个。呵呵,这些小夫妻,看样子比我还小几岁。包间里的男主角老大没动静。有人吵着要老大也要发红包。老大先是呵呵的笑着不作理会,后来他的小女友脸上有些撑不住了,他才骂,红包红包,红你妈的逑呀!
我居然找到了那首叫《答案》的歌。这是首齐豫原唱的歌,有些另类,只有一句歌词“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样的拥挤;地上的人们,为何,又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疏远。”我听到自己的歌声犹如听到了天籁一般满足。大家被我尖锐的声音镇住了,我反复吟唱。“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样的拥挤;地上的人们,为何又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疏远”。哑雀无声,片刻。大家给予我不齐整的掌声和口哨。我意犹未尽,对着麦克风说,奶奶的,肚子好撑,如果我吐了再唱一定能更好些。
小依拉我到一边坐下,什么也没说,要跟我干杯。我想,可能我的表现像个小丑,小依不忍看着我出丑。一大杯啤酒喝下去后我的情绪上来了,我有痛哭一场的冲动。脑袋木木的无力再去思想。还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更让人舒畅些,一个人呆在家里,像猪一样没有思想活动地消磨时间比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酒吧里与一些不相干的人虚度光阴更合理一些。独自一个人的孤独是孤独,与一条村庄的人在一起的孤独也是他妈的孤独。
十二点到了,整个酒吧在短暂的沉默后骤然响起歇斯底里的欢呼声。尖锐的口哨和凌乱的哨子声此起彼伏。我觉得这个新年似乎是由各种各样的声音组合而成的,只有这些声音出现了,才能算这是一个新年。又是一年的开始,又是一些重复日子的开端。
那个千辛万苦买回来的蛋糕上的蜡烛刚刚被吹熄,就已经有人中招,被蛋糕上的奶油涂得一头一脸。我也未能幸免,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油乎乎的东西。正闹着,不知道是谁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罐装泡沫和碎纸帛。于是,整个房间,一片喜气洋洋。到处都是笑声,到处都是。
闹完了,我就告诉小林和小依我要回家了。小林说还这么早你再玩一会啦。我说,不早了,快一点了,我明天还要起来跑步。小林说,大年初一你也要跑步吗?我说是的,从明天开始我要早些起来跑步。
我没跟其他人打招呼就走了,我跟这些人,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在一起狂欢,也只能是萍水相逢,打不打招呼无所谓。酒精放大了我的情绪,我需要尽快回到家中,需要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
大年初一,早上六点正,我准时醒了。闹钟还没有响,我就已经醒了过来。为了保证自己能在六点醒来,我床头柜上放了一个闹钟,在离床最远的墙角处放一个,再把手机也调好了六点响放在床底。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天呀,三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热闹极了。我几乎就要哈哈大笑了。
我跳下床,光着身子拉开窗户,真他妈的冷。套上短运动衣还是很冷。
我压腿伸腰,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韧带,都像长了厚厚的铁锈一样,紧得要死。
慢跑。慢慢地跑。我顺着忠义路,跑到文华路,再沿着文华路一直慢跑到电视塔广场,沿着那个高高的像巴黎铁塔那么高的佛山电视塔跑了两圈。我累坏了。这是一种很有成就感的累。
早晨的电视塔广场空无一人。一辆出租车从季华路驶了进来,把一个样子丑陋的中年男人接走了。这是谁呀,该不会是电台主持人吧?收音机里的声音是多么的完美无暇。电视塔广场上空无一人。我停了下来,做俯卧撑。
平时这个广场全天24个小时都有人,尤其是夏天,还有人在这里睡觉,新闻里报道,这里,每天早上都有数之不尽的老头老太太在这里做运动,有人打太极拳,有人跳老人舞蹈,当然也会有一些年轻的人,而民间的传说里,这里的内容更这丰富,有人说这里是一个露天的卖淫场所,有些生活无望的外地年轻夫妻到这里来出卖肉体,丈夫领着妻子来做这不法的勾当,妻子任人鱼肉的时候丈夫守在不远处打望,发现有危险的话就发出警告,这个说法的证据是经常有人在一些阴暗的角落发现被遗弃的避孕套……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发烫,感觉良好,像刚刚喝了几杯十全大补酒一样精神焕发。倒立。没事的时候我在家里的床上倒立一下,让大脑充血。现在,我在草地上倒立。冬天的草地,枯黄一片,没有叶子,只是一些能刺痛人的草根。就算是这样,也比家里的床更适合倒立。我双手着地,头也着地,三点构成一个平面。慢慢地,我双手加大力度,头离开地面了。好了,现在再放松一下,我就可以回家去了。压压腿,来个一字马。还行,年纪虽然不轻,这些有些难度的动作还是轻易完成了。我身体的柔韧性不错,一看就不属于那种缺少运动的农村青年。
很好,新年的第一天,是我健康生活的真正开始。
晨运使我精力充沛。大年初一,晨运,只有我一个人,在路上跑来跑去,间中有人经过,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像看一个神经有问题的人。我有一种正在舞台上表演的荣耀感。
回到家中,洗澡,吃早饭,看书,听音乐,一直到午饭时间我还是一点都不觉得累。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下午在电脑前打字,晚上看碟或者写影评。
自从开始晨运,我一日三餐都很正常。身上多余的肥肉逐渐减少,肌肉越来越有弹性,腹部的肌肉又开始出现,像二十岁时一样有个可爱的有一小块一小块肌肉的小腹。原本的神经衰弱和肩周炎似乎也正在向好的方面进步。
从某种意义上讲,2003年的旧历年开始,我才开始了真正的健康生活,用很少的文字就可以把我的生活说清楚:周一到市场,买够一周的食物;周五到影碟店还影碟和借下周要看的,以及到书店看看——答应过欧阳雪不买书,但买杂志;早上看书,中午写小说,晚上看影碟或者写影评。非必要的应酬,能推则推,尽量减少外出。后来,由于小林的邀请,增加了一周两次的羽毛球训练,使到我的健康生活的质量更加稳定和更加完善。
当然,一般的朋友的邀请可以不理会,江维马达这几个家伙,是无法推得掉的,因为他们可以直接到家里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