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在每个传统节日即将来临之际,总是能凸现得更好更全面。真不愿意相信,过了这个年,我就三十二岁的人了。古人说,三十而立,我立在何方?而这个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有做成的2002年,还只剩下两天了。
1月29日的晚上,我站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情绪低落,婉约而且忧伤。无边无际的无聊随着空无一人的孤独向着远方的长空低声叹息。这个时候,欧阳雪正在飞往英国的飞机上吧
不远处,新建的供电大厦灯火通明,一道强烈的光柱直指长天,张狂,放肆。这供电大楼,在白天看已经是很暴发户了,全玻璃的外墙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晚上则像一个神秘的天外飞行物一样以光的形式向外挥发用之不尽的能量。有一次夜里跟欧阳雪经过这间正在兴建中的供电大厦,她对我说要是有一天我们能有钱建一间这样的房子就好了,要是你能拥有这样一间屋子,我保证为你生一百个儿子。
无聊,真是无聊。一些无聊的生活琐事不停地交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临近过年了,上网的人越来越少,在网上瞎混于是也变得越来越无聊。可是,我不上网,又能做什么?我其实很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天的,但在网上,遇到相熟的朋友的机会竟然是这样的少。而且,在网上,无话找话说的半生不熟的朋友大多都会问,这个年打算怎么过?每次被这样问,都有些心慌,是呀,这个年,怎么过呢?
天气又暖和了不少,南方就是这点让人不喜欢,短短几天内,冬天有可能变成了春天,或者秋天,甚至是夏天。
我应该把屋子搞一次卫生才过年的,可是在欧阳雪走的那天我才像发神经一样搞过一次卫生,现在屋里的植物还是绿油油的一尘不染。
楼下的街道静悄悄的,偶尔有一辆摩托车经过。
我从来就没有留意到,摩托车的声音是这样的刺耳,是这样的难听。真应该去喝酒,喝醉了,死死睡一觉,白白丢失十几个小时,是一件不错的事。可是,我找谁陪我喝酒呢?江维,马达,还是万纤?似乎都不合适,在这个新年即将来临的时候,谁有耐心又谁有时间陪我这个无聊的人去厮混呢?小林和小依这种跟自己相差十年的小孩我是不会找他们的,我跟他们是毫不含糊的两代人;再说他们的家庭背景那么好,而我出身于农民世家,每次跟他们在一起我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压力,我甚至不敢把这种压力告诉我的朋友们。那么只能是独自一个人去喝酒了。不行,还是不行,我有无数次独自去酒吧的记录,经验告诉我,一个人到酒吧里去是无法喝醉的,一个人在酒吧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我无法痛快地喝,每次一个人到酒吧里去,我都是越喝越清醒,每次都只是把肚子喝得圆滚滚的胀得难受,还是无法醉倒在地。我把这个叫作自作自受。虽然我现在还是经常一个人到酒吧去,但每一次都只是喝点假模假样的鸡尾酒就拉倒,从来就没有试过放开来喝。
我除下所有的衣服,准备到洗澡间去洗澡。从我们这幢楼放眼望去,没有哪幢楼是更高的,而我住的又是顶楼……现在欧阳雪不在家,我脱光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害羞的了。在冬天里裸体,是一个随意而为的行为,我望着镜中的裸体,除下眼镜,又戴上,戴上,又除下。不戴眼镜的时候,我完全无法看清楚镜子里面的人是谁,甚至连自己的肢体语言也无法分辨得出来,哪怕是贴近了镜子,也无法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五官,我只看到没有起伏的脸上,有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头发下面,是我的眼睛,像两团肮脏的毛发……电话响了。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不是至亲就是至爱的人。这几天,欧阳雪走了后,每一次电话响起来,我的心都像被鞭子抽打着一样,我既怕电话铃声,又异常渴望电话铃声的入侵。
是母亲打来的。母亲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她说,都什么时候了,也不打个电话回家。我表示我今年不回过年了。母亲问是什么原因。我说我们要去北京旅游。母亲说回一趟家再去也不迟呀,就这么几十公里,回家吃顿饭也只需要几个小时。母亲最后说,就这么说定了,你跟欧阳雪一起回来,吃一顿饭就可以马上回佛山,要是不在家里睡觉,连房间也不帮你们搞卫生了。父母的家,是一幢三层的自建房,有八个房间,可笑的是,家里只住了两个老人,我和弟弟都很少回家。其实当初父母把房子建得这么大我是不赞成的,因为我从十几岁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乡下居住的,我不属于那里,我是个从小就被寄养在别人家里的孩子,从来都没有把父母的家看成与自己有密切联系。我母亲总是这样一厢情愿地使用她泛滥的母爱,她甚至没有问我什么时候出发去北京。我这个去北京的借口也是临时想到的,在接到她的电话之前,我甚至不敢去想春节怎么过这个问题。
天气虽然暖和了不少,但像我这样裸体在夜晚的灯光下,还是有些冷的。我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冰凉冰凉的。赤裸的胳膊,饱满而且结实,情欲的暗号布满每一个毛孔。
最后,我对母亲说,再说吧,现在我要洗澡。说完我就挂了母亲的电话。我的脾气不好,在自己母亲面前更是任性。
没想到,没一会母亲又打电话来。她说她跟父亲商量了一下,觉得我说要去北京旅游是借口,春节期间去北京显然骗她的,因为我跟欧阳雪都是去过好几次北京了,不可能在春运期间再去凑这个热闹的。我哑然失笑,但又不肯承认。我头发上的水没有擦干,有些水珠滴落在浴袍上。我的手下意识插进头发,使扯住了一把头发,往后就拉。头发比水还要凉,头发的的温度比已经冷却的水还要低。脑子里突然想起十几年前,从学校澡堂里出来回到宿舍后,没有擦干的头发上的水珠已经结成了小冰粒,手一碰,“哗啦哗啦”往下掉。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听到这种小冰粒掉下来的声音。
真是见鬼了,我怎么无端端想起十几年前的事情来呢。或者,在这个思维混乱的夜晚,我应该端坐于电脑前,写几首令人作呕的诗歌。
其实告诉家里欧阳雪已经去了英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就是说不出口,我甚至懒得再跟母亲说话。
我还是一个人过这个春节算了,我将对家里说要去北京看朋友,对佛山这里的朋友则说是回老家陪父母做孝顺儿子。
那么,我将如何过这个年?算了,我还是不去想这些了吧,不就是一个旧历年吗?有什么值得去想的。当一个人过年的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过并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而事实上,我对新年的记忆非常朦胧,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也没有印象特别不好的。趁着未过年去租些影碟回来是正经事,要不然大家都放假了,想找到好碟就不容易了。2003年的新年来得早,大多数单位都是在年三十那天才开始放假。虽说现在电影对我的吸引力已经没以前那么大,但不管怎么样,电影曾经是我最喜欢的。也可以说这是一种惯性的作用,尤其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看一场意味深长的电影是很不错的麻醉良药。其实家中还有很多碟我还没有看,但我还是不停地买碟、租碟,这些买或者租回来的影碟,并不一定比自己已有的影碟好,但我还是不停地去买去租。
一个人的新年。一个人看碟。什么都是一个人。唉,如果性生活也能一上人独自完成就好了。我觉得,自慰算不上过性生活。
也罢,出去转个圈吧,睡了这么长时间,全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在1月29日,旧历大年廿七这天的晚上十一点,我换上厚厚的冬衣,坐电梯到地下室去取摩托车。
很不幸地,摩托车的电池不见了。准确说是被盗了。见鬼了,这么小一个小区,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值班,居然还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电池是新的,前些时候年审时才换的。我去值班室找保安,保安找来他们的队长。队长的处理意见是帮我报110,其它的,无能为力。亦即是说,我的电池不见了,是我的事。我他妈的一个月交八十块钱管理费,平均一个平方一块钱,电池说没有就没有了。管理处的意见是报警。队长说,如果我的运气够好的话,过一段时间,人民警察们正好抓到这个偷电池的贼,就会给我一个交代。我哭笑不得,屁眼大的事还立案,简直就是浪费人民警察的宝贵精力。
我懒得再听这些托词。打电话告诉车行的阿伟。阿伟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他说,很好呀,很好呀,我又有生意做啦。我说,去你妈的王八蛋,快给我拿块电池来。阿伟的车行就在我们小区的旁边。阿伟说,明天再说啦,我都睡下了。我说,这么早就睡觉你别开玩笑了吧?阿伟说你也不看看天气是多么的冷,没啥事做,睡觉最好。阿伟是北方人,来到南方后,比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还怕冷,他说南方似乎比北方还要冷,一到冬天他就会全身不自在。我说,阿伟可是我现在要用车呀。阿伟说,没有电池一样可以开车呀,不过两条线不能搭在一起……于是,我就开着一辆没有电池的旧摩托车上路了。
没有电池的摩托车开起来并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大灯,加油的时候亮些,收油则灯光暗淡。一辆奔驰从我的身旁飞快驶过。我连人带车晃了几晃,吓出一身冷汗。继续往前开,从季华路头开到路尾。季华路,佛山最长最直最宽的一条马路,西边连接国道,东边已经是农村,一个来回要大半个小时。我从西面开到东面,再从东面开到西面。经过绿灯当然是往前冲,遇到红灯,还是要往前冲。早知道这样,就死活把阿伟拉起来去找人赛车。阿伟有一辆二手250CC的跑车,开起来感觉很好,他经常用这辆跟人比赛,类似香港电影中的情节,模仿一些亡命之徒,开着跑车赢钱或者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