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江防司令部那边无事,秋倌想着回家一趟,看到日子是阴历十五,就到白云观订了几个素菜准备给家里拿过去,临出门前哥哥庭轩打来电话叫他去拿药,说实话秋倌最不喜欢去哥哥的医院,因为那边的护士一看到他来了就捂着嘴笑他,他到是女人见多了也不脸红,只是因为长着和庭轩一模一样的脸,总觉得自己和哥哥站在一起就如同西游记里面的真假孙悟空,哥哥是那般的风度翩翩的美猴王,自己却像个假冒的孙猴子!
“你自己送到家里去,我这里还有事.”秋倌想找个理由推了哥哥,庭轩在电话里说:”现在刚刚入夏,医院里有很多病人感染了痢疾,我这里也走不脱,要不然我让三妹来拿?”秋倌一听要庭珍去拿药,心想还是不要了,忙说:”那还是让我来拿,医院那边不干净,你就不怕传染给珍儿!”
秋倌的心里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记得自己六七岁那年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母亲和父亲在屋里吵架,那时他病刚好,夜里还睡得不踏实,中午被奶娘抱到母亲房间里补觉,母亲边哭边骂父亲不要脸,在外面生下了野种还敢抱回来!秋倌听到后吓坏了,躺在床上装做睡着了闭着眼,父亲低着声音吼道:”你吵什么?小心吵醒孩子,我都说了珍儿是淑惠的女儿,你就是不相信我,你还要我解释多少次?是不是要我对天发誓你才肯信我?”母亲边哭边说:”你不要拿你妹妹来唬我,我不信你讲的,除非淑惠亲口对我说!”父亲反手打了母亲一记耳光,接着生气的离开了,丢下一句:”不可理喻!”那是唯一的一次父亲动手打了母亲…
张妈见两位小姐下了学回家,就吩咐厨房弄些小点心,离开晚饭还有一会,秀荷正陪着太太在佛堂,见三小姐走了进来,庭珍问道:”母亲,我回来了,今日您感觉身子可好些?”
钱太太这几日夜里有些咳嗽,偏巧钱辅仁又去了上海办事还未回来,”珍儿回来了…我昨个半夜梦到你大姐了,早晨起来右眼皮直跳,是不是天津那边出了什么事?”庭珍知道母亲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笑着拉着母亲的手说:”大姐月头里刚有信来,哪里来的那么多事?母亲你是多虑了,你若是不放心,我打电报去叫大姐回来住些时!”钱太太忙说:”还是不要了,去年端午节就回来过,这刚过一年又叫她回来,凌家那边会有话说.”
母亲自大姐出嫁后,就常常为庭华的事伤神,当初大姐和凌家的这门亲事在钱老太爷还在世时定的娃娃亲,凌家的公子原本是个好抽一口的主,却对钱家瞒得密不透风,大姐嫁过去后才知道,孙辅仁后悔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只好安慰庭华说等有了孩子说不定他会把烟戒掉!
庭珍扶着母亲到客庭里坐下,钱太太望着院子里的石榴树说:”这还是老太爷在庭华出生的那年种下的,取其意石榴多子,身为长房长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她不得不听,如今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母亲,不要伤心了,大姐不会有事的,万一姐夫再对她不好,我们就让大姐和他离婚!”
”休要胡说,”母亲打断庭珍的话,”女人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你这小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吃过晚饭庭芳就接到个电话,神神秘秘的说了好久,庭珍到父亲的书房里找本书,记得上次父亲买到一本比搨版还要好的玻璃版<兰亭序>,她在书房里找了好久也没看到,最后终于看到父亲放在书柜最上面的一层,庭珍伸手去拿不到,于是脱了鞋踩在脚凳上面去拿,秋倌路过书房看到里面亮着灯,推开门见庭珍正踩着凳子找书,走到她身后.
庭珍转过身看到秋倌吓了一跳,皱着眉说:”三哥,你几时进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存心想吓我是不是?”秋倌站得离庭珍很近,闻到她身上有种少女才有的甜甜的味道,暗想这厢是珍儿长大了,自己只怕再也抓不住她的美好,那厢是国事飘摇,时光流逝,北伐无期,自己空有一份雄心壮志却只能消磨…
秋倌抓着庭珍的手温柔的说:”你站这么高拿东西,小心再摔你个骨折,我扶你,慢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