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湿巾刚擦过他的眼皮,他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冷冷的,直直地盯着她,冷声道:“我自己来。”
似是格外不喜别人的碰触。
黎瞳拿着湿巾的手僵在他面前,随即若无其事地把湿巾塞进他手里,一脸平静道:“伤口注意不要沾水,少食辛辣,2天换药,5天拆线,最好再去拍个片。”
随后递了个镜子过去,陆时喻一顿,接过来,开始擦脸上的血迹。
黎瞳的目光忽然定在他的手上,那骨节明晰、修长的手指根部没有任何印子。
陆时喻放下镜子,一张脸擦得干干净净,眉眼冷峻,淡漠疏离。
“谢谢。”他起身,手刚握在门把手上,忽然听身后女医生有些迟疑的声音问:“你还没有结婚吗?”
陆时喻一愣,回头看她,女医生浅褐色瞳仁如水洗般润泽,眼神似有些忐忑。
他皱眉,被人问这种私人问题,尤其是女人,他从来都是冷漠以待的,不会给她们好脸色。
但看着她这张脸,这双眼睛,他似乎提不起愤怒的情绪。
而且那个“还”字,她似乎觉得他早该结婚似的,倒不像是对他别有用心。
最终,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开门出去了。
黎瞳望着关上的门,心神震荡,她伸手捂住额头。
他为什么没跟那个女人结婚?
为什么?
“小黎姐,你还不下班吗?”
杨淼脑袋突然从门口伸了进来,一看黎瞳的脸,瞬间急了,“小黎姐,你额头上怎么有血?”
那白皙的额头上粘着淡淡的血迹,格外显眼。
作为医生,要尽量避免跟病人有任何体液接触,以防职业暴露的可能。
黎瞳一愣,低头一看,医用手套还没取下,食指尖上还有红色的血迹,淡淡的,应该是刚才替陆时喻擦眼睛时沾上的。
她盯着指间看了好一会儿,眼底是灯光照不亮的暗色,她沉默地洗手擦脸。
然后掏出手机搜索陆时喻的信息。
杨淼凑近,盯着她的额头看,想要看看有没有伤口,不然谁知道那病人有什么传染病,万一小黎姐感染了那不是冤死了!
可小黎姐平时操作很规范的啊,为何会有血弄额头上,不会是患者弄的吧?
所以小黎姐气压才这么低?他还没发表自己的疑惑,就被小黎姐一巴掌掀开了。
小黎姐的脸色很难看,杨淼在一边吓得不敢说话。
网络上的新闻很少,这几年几乎没有陆时喻的消息,黎瞳黑进网站后台,才在数据库里搜索出四年前的消息,说是陆少和方大小姐结婚的消息是谣传,两人只是正在交往而已。
那她当时回华国,看到陆家张灯结彩,看到陆家和方家两家人一起愉快宴席,还有之前打陆时喻电话是方幼筠接的,都是怎么回事儿?
他没跟方幼筠结婚,那她的逃离算什么?
她牙齿咬紧,紧闭上眼,眉眼间都是暴戾的气息。
心脏似被人狠狠揪住。
那如今,她是不是可以……
不!陆时喻和方幼筠还是在交往,而她,也不仅仅是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姑娘了。
五年时间,足以改变一切。
她现在姓黎,一想起这个姓,她眼前就是一片血红。
陆时喻捡到她时,她什么都不记得,只偶尔会在雷雨天做恶梦。
而她,在五年前再一次被扔进海里时,她想起来了,想起了6岁的她因为创伤后应激综合征而忘掉的东西。
在海上,在游轮上,那天晚上,那满眼的血,那场海啸,淹没一切。
……
“徐医生,有个阑尾炎手术!”护士在隔壁医生办公室外吼道。
黎瞳紧紧眯着的眼睁开,眼睛通红,情绪倒是缓了下来。
她吐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走出去,说道:“我去吧。”
那感情好!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小手术,也就只有实习医生会争。小黎医生愿意去,急诊科医生乐得清闲,瞬间笑意洋洋地退了回来。
“麻烦你了,小黎医生。”
杨淼直直地看着他的小黎姐,简直快疯了!
他还记得去年跟钟辰老师去H洲洲际医院学习时的经历,那时候的小黎姐可是非大手术不做的,每天开胸剖心,全是高危术式。
可如今,他手拿大刀电锯的女神,居然堕落到了如今的缝皮割阑尾,他快要呕出血了!
他有些绝望地喊道:“小黎姐,你连阑尾都要割啊?你怎么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啊!康老的大刀快要抵达战场了!”
黎瞳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冷冷道:“那你要不要来?”
刚刚还嫌弃阑尾炎手术的杨淼:“要!”
没办法,他还是个需要积累手术量的小扑街,平时最多的是给老师做二助,偶尔有幸能做做一助。
心脏手术难度系数太大,不是谁都能上的。
病人已经被护士推到手术室去做准备工作了。
手术室外的气氛有些肃穆和凝重,大部分手术都会是好的结果,但谁也不敢否定那个万一,家属们满怀期望但又焦急忐忑地等候着。
外面凳子上坐了一圈人,分成几泼。
其中陆时喻那一堆人有四个,看见黎瞳往这边走,正在说话的他愣了愣,目光深冷。
而正在听他说话的特助杨庆随着他目光看过去,惊讶地挑了眉,本来不一样高的眉毛瞬间齐平了。
那个医生越来越近,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
高挑的个头,冷冷清清的气质,漂亮冷艳的长相,走在人群中绝对回头率爆高。关键是这样貌……
“喻爷,这医生……”
话还没说完,陆时喻突然打断:“刚给我缝针的。”
“啊,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她跟瞳瞳小姐很像啊,要不要查一下?”
陆时喻一顿,面无表情道:“我问了,她没有姐妹,”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个女人,最后还是侧了侧头,“还是查一下吧。”
“好的。”
黎瞳在手术室外停住,能感觉到背后锋利的视线,她抿紧唇。
既然已经是陌生人了,那就保持陌生人吧。
早就回不去了。
“小黎姐,快进来,手术早做完早走,这都几点了啊!”杨淼催促道。
晚上11点了。
当医生,就不要指望正常作息了,疾病的到来不会提前给患者打招呼,同样也不会给医生打招呼。
陆时喻盯着紧紧关闭的手术室大门。
想着还在手术室里的司机,想着今晚发生的车祸,他皱紧眉头,眼神暗了下来。
是意外?还是人祸?
他才刚回国几天,自问在国内没有仇家,按理不该有人对付他。
那辆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