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有副新鲜的仙身好呢?陵嫣被陆压又折腾半夜,然她累得稍睡一觉就精神抖擞,她起身时,陆压还睡在卧榻上,对着她睡得极熟,陵嫣见他侧脸睡得,似是要流口水,突然奇想,悄悄起身下了卧榻,拿了毛笔,在他脸上,胸上作画,许是毛笔笔锋太柔软,弄得陆压有些痒,他皱了皱眉,却不见醒,可见昨夜着实累了。毕竟陆压已是一副老骨头。
万千世界,宇宙星辰中,只他最是古老。
如今这万界最贵重之神,却于梦中卧榻之上,被他夫人涂成了水墨画。
他人见他不是大礼拜之吓得哆嗦,就是见他唯恐避之不及,独这小女仙第一次见他就敢放肆问他娶亲否,第二次就敢一路狂奔来抱他,如今胆子已大到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她从未有一刻自觉,他手握万界生灵,生杀不过眨眼间,他在她眼中,只是她可调笑的夫,只是她的丈夫。
陆压醒来便觉得哪里不对,他瞧着自己身上的涂鸦,又拿镜子瞧了脸,一阵苦笑,他的夫人,过于顽皮了些,然他乐意陪她胡闹。
从前他乃是警觉之人,只她身边安睡时,方能真的放松,放下戒心。
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自陵嫣归来后,他才得以好好睡上一睡。
从地上捡了衣衫,陆压伸了个懒腰,剪了明烛,他又拿铜镜细细看了看自己,虽是他夫人乱涂画之作,却颇具美感,像是南疆一隅的图腾,她笔触又浅,胸前的画却又笔势磅礴,大有如破竹笔锋,陆压迟疑了一下,穿戴好衣物,他并未打算洗了他夫人费心杰作。
她爱闹腾,他陪她大闹,不在乎他人眼光,只要她心生喜悦,笑着就好。他喜欢她笑,娇媚笑也好,天真笑也好,他都喜欢,只要是她的,他都爱,越爱越入骨。
窗外啾啾鸟鸣,声声清脆,成双成对。陆压对着自己面容,略施小咒,除非今日陵嫣替他洗了,否则旁人洗不得。陆压略微放心才洗漱。
不知会不会吓着她,他从水盆中抬脸,不自觉笑。
校场,陵嫣正同太史恭拉弓,欲比试箭术,碧霞元君正好晃来这里,她今早就翻墙出了行宫,这会刚回来,正大光明抱着一堆食物边走边吃,她趴在围栏上看,不想正要剥茶叶蛋,东岳帝君亦大摇大摆走了来。
“东岳你可是狗变的?鼻子这样灵?我才买了早食,你就寻味而来。”碧霞元君没好气的,见自己手中才买的饼被东岳帝君拿了一块,“大家于三界乃是同僚,何况你当初降生我地盘,我都未收你租金,你让我些吃食,有何过分?”东岳帝君也算贪睡之人,今日又错过早起之时,本来李长修有命人为他备了早膳,他是用了早膳而来,不曾想又遇上碧霞元君,见她拿了食物,是他在行宫中不曾见过的,不免又馋了。
“你好意思同我说提过去之时,你踢我落水,落崖之事,你怕是忘了干净。”不提还好,这一提,碧霞元君又将目光从陵嫣身上转到东岳帝君身上。毕竟算是世仇。
“你这人怎的这般计较?陆压神尊都不曾警告与我,你压我一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每次见面必然争吵,这两人确实不如不见,这几日同游的日子,着实比百万年来在三界日子都多。
箭无虚发,太史恭很是自信查看箭靶,不想陵嫣拉了弓就射,箭箭正中红心,太史恭大惊,此女子着实惊人。
“姑娘,下官有疑,还请姑娘务必答疑。”太史恭很是恭谨,他这一本正经,弄得陵嫣有些紧张。
“不瞒姑娘说,宫中现在有传闻,说姑娘身份可疑。”
突然话题转向陵嫣身份,陵嫣还是有些虚心,毕竟她总不能同人说,自己真的是神仙,现在不过是来下凡看好友吧?
“可疑……何处可疑?”她有些哆嗦,嘴都不大利索。
“前几日,姑娘击鼓要求面圣,自报是三年前失踪的回鹘族公主迪丽古丽,为何宫中之人有闻陛下唤姑娘‘陵嫣’、‘三殿下’?臣若记得不错,西域回鹘族公主迪丽古丽公主,在他们部落,乃是大公主,上有几个哥哥,下有几个妹妹。姑娘又说自己同伴乃是修道之人,不问尘间事,此次乃是下山助陛下稳固代国江山。如此种种说法,实在难以相连,还望姑娘解答一二。”太史恭认真的堵了陵嫣本欲逃跑道路。
“这事有些复杂,这么解释……就是我确实是回鹘族迪丽古丽公主,这点,从前久安城中人见过我,可以作证,后来我失踪……乃是被迫,实则是逃亡,对,逃亡,逃去了修道之地,认识了那几位修道之人,为躲避仇家追杀……改了名……你觉得说得通吗?”陵嫣胆怯的小心询问,其实她所言亦非假话,只是没说全罢了,三界之事,岂能说与凡人?
见太史恭不大信,她又补充说:“不知将军可曾听闻,三年前,久安城皇宫李……新皇登基那天走水,我当时的宫殿,不是也遭了秧……不是还有找到刺客尸体嘛……我自然要逃了……避难……隐姓埋名……你,懂了吗?”
本来有些不信的太史恭见陵嫣说了不少细节,可见她所言确实是真,他疑的不是她迪丽古丽公主身份,毕竟她长相,是个人都瞧得出她是何处之人,虽说她所言还有些不完整,但总算也是合情合理,何况明显陛下对他们极为信任,这几位亦本事非凡,太史恭有信心,这次定能杀尽蛮夷突厥之部。
“你们叽叽歪歪讲了一堆,不如我们来玩点别的。”碧霞元君明显想找事,陵嫣亦不让她,“哦?元君有何主意?本小姐奉陪。”
作为武将,太史恭瞧着两位少女,很是奇怪,大清早,这两位何以如此针锋相对?他有眼色的漫漫退了,东岳帝君想:这小伙子很有眼色,将来要成大器啊。
“玩个活动箭靶如何?”
“如此,也好,师傅,我这里有一袋绯羽花,你做裁判,看谁射的箭准头更好些。”陵嫣将自己腰间香囊放在东岳帝君手中,东岳帝君松了系带,这不是陆压那老家伙做的小玩意吗?呵,想不到他一介没脸没皮没心没肺没底线的神尊,居然还会做这等小玩意哄小女孩,果然姜是老的辣,他这“姜”已辣得人不忍直视。
不知哪落了一颗果子,砸中东岳帝君,东岳帝君还未寻得方向,就被陵嫣拖着一路小跑入了校场。
女人间的较量,同男人相比,多了几分较劲,少了一分化敌为友。
东岳帝君轻咳一声,算是给暗中较劲的二位提个醒,撒了绯羽花,霎时间就听“嗖嗖”飞箭之声,真是好戏连连,来此凡世,虽有些不如意,总归趣事多,这不他误打误撞收的徒弟,总能翻着花样给他惊喜,东岳帝君满意点了点头,有了陵嫣,他再也不担心碧霞元君纠缠自己了。
说起来还是陵光帝君会生,生的女儿个顶个的厉害,一个搅得天界天翻地覆,一个搅得万界天翻地覆,东岳帝君心想,改日得同陵光帝君会一会,送些礼品,感谢他教育出陵嫣,替自己解了百万年的恩怨。
两位女神仙拉弓射箭正忙,十支箭已剩不多,两人一起三箭齐发,谁也不甘人后,好胜心一起,不分出个胜负很难收场。三箭几乎同时中了箭靶,三人走近瞧,花瓣有些散了,有些还完好,东岳帝君有些为难:“这可不大好算,你们各自算吧,自己写个数。”
“为何要我们各自算?岂不有舞弊嫌疑?”碧霞元君心想区区上仙,还敢同她比试,自不量力。
东岳帝君用扇子刮了刮下巴,道:“若是你二人数对方,怕是你二人亦不肯,既然如此,就一起吧。”
免得叫他为难,说他不公,东岳想此法最是牢靠,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女人间的战争,仅需半柱香时辰,东岳帝君就开始揉起太阳穴,此时他内心找召唤陆压快来解救自己,遗憾的事,他并不知道从始至终陆压都藏在另一边树后,敛了气息,静观他们胡闹,顺便手中的果子砸一砸东岳脑袋,毕竟陆压偶尔还是会用一用读心术的。
毕竟,他也不算好神仙,作弄人之事,他也没停过。
作弄一事,陆压颇多感慨,虽不过小事,他觉得如今这般挺好,从前只他一人,他所能做之事,不过自言自语,变着法子造出些什么,待有了鸿钧、准提他们,他还有了些生趣,可是鸿钧他们亦是为保他而羽化归天,他终归有些不舍,后世之仙众再多,如何抵得上自己造化出的仙众呢?
纵使三界兵荒马乱,神魔纷争,他领着自己神力所化的小仙们,于昆仑山中日日胡闹,待他们成长,陆压才发现昆仑于他们而言还是小了些,重回三界,才发现早已变了天地……他造了这世,亦得灭了这世。生存与灭亡,本就是循环的,纵然是他,存在亿万年,他亦非能猜准,自己几时会突然就羽化……
兴许,在更遥远的宇宙,还有同他一样强大,甚至更强的存在吧,若是遇上,他的结局不会比当年他手刃的仙众更好。
很多事,只能尽力,做不到最好。
陵嫣觉得自己很厉害,这么多年打架摸鱼打鸟爬树经验,还是很有用的,起码她自己面对如此尊贵远古女神,亦不曾落得下风,她瞬间硬气起来,就算仙法不如碧霞元君,当她打架惹事本事,岂能居于人后?
诚然陵嫣这般想是没错,但她忽略自己同碧霞元君真要打起来,确实不是对手,碧霞元君是历过大战之人,上了战场那叫一个心狠手辣,现在不过同陵嫣较劲玩闹罢了,这些年来东岳避居天都府,她于天界又地位尊崇,无人敢同她论输赢,她平时只能闲得找清灵元君解闷,百万年来,寻陆压成了她无聊解乏的乐趣,毕竟执着是真,无聊寂寞也是真。
“你二位,大可停一停,今日不是还得去寻大将军商议……”东岳帝君意欲阻止二人继续为了花多花少争论,遗憾的是,两位女神仙并不领情。
“女人之间的事,岂有尔等置喙余地。”碧霞元君对着东岳帝君冷笑一声。
“师傅你徒儿若是吃了亏,旁人不得笑你做师傅的技艺不精。”陵嫣激了激东岳帝君,不想东岳帝君却笑了,“你使个激将法,为师亦不想同元君有瓜葛,你自己受着,谁叫你夫君,是人家心上人……”东岳帝君话刚落音,就被从天而降的陆压一掌拍上后脑瓜。
这次下手及狠。东岳帝君躲闪不及,疼得用扇子遮了脸。
“陆……压。”陵嫣刚要兴奋叫自己夫君,见他面上,嘴角一僵,早晨在他脸上画的墨色,他怎的还没擦,如此大大咧咧就来了?不用洗漱吗?这图样……他还自己添了几笔!
不仅陵嫣震惊,东岳帝君和碧霞元君更是一惊,平日的陆压道君一副病怏怏,俊秀俏公子模样,这会花了图腾一般的纹路,反而添了几分彪悍的野生气息,有些“生人勿近”的杀气。
“你这是闹得哪出戏?”
不理东岳帝君调侃,陆压对着陵嫣,笑了,“全因夫人绘画天赋高矣。”
“你别说,画的还有几分味道,你若去了战场,敌军先被你这狠模样吓死一半。”东岳帝君讥笑着把玩折扇。
“我没让你就这么来……这得多惹眼……”陵嫣急得红了脸,同他玩闹罢了,他怎的这般大方就跑了出来?陵嫣又羞又恼。
“夫人今日不是要去领悬赏金,怎的这会还有闲情在这里?”
“啊!差点忘了!我的钱银!”陵嫣大吃一惊,才想起自己又差点忘了此事,急忙要往刑部跑。碧霞元君一见这场面,气不打一出来,又不知要往哪里撒气,踢了箭靶转身就走。
东岳帝君用胳膊肘戳了戳陆压,“神尊,你就是要逗三小姐玩,也不必自毁形象吧?”
“本尊这模样,如此英气逼人,哪里毁形象?东岳你怕是老眼昏花,需要去瞧医官了。”陆压还惦记一路跑走的陵嫣,说完就跟了上去,东岳帝君呵呵一笑,心想:天上地下,有谁老的过你。
“东岳,我听见了。”
东岳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