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歌,吃着糖,一路蹦蹦跳跳,陵嫣同陆压道君路过“泉伺楼”,今日陵嫣乔了装,可以大大方方进去,她问陆压:“去吗?也算你我初识之地,正门都没走过呢。”
“上次偷那酒,我饮着不错,百年陈酿,今日可多饮些,只一事,你还得回府,莫要贪杯。”陆压爱怜的刮了刮她的鼻梁,这面容虽外人瞧着不是她,但陆压瞧着,依旧是她的面容。
陵嫣点了点头,被陆压道君牵住往里走。但进去不是问题,陵嫣之前从后门进,并非喜好,也并非小二阻拦,当然这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为穷,没钱,阿爹之前为了管她,克扣她银两家用不说,还严管她银两出入,每日几钱都要记录,定期抽查,管教如此严厉,也不妨陵嫣干些小坏事。如今,她同陆压来,他定然亦是无几文钱。
两人才落座,陵嫣颇为神秘的往陆压那凑合凑,小声同他耳语。
“我方才忘记同你说了,我身上银两,有些紧。”
“我倒是有些,不妨事。夫人不必为此操心。他日为夫出去觅个差事,你可有推荐?”陆压盯着陵嫣,眼里真真是住了一片深情海。
“那日,你为何同我一样从后门进去?我是因小二怕我阿爹责罚他,死活不肯卖酒给我,你又是为何?银两短缺?”
“非也,我这模样,有些惹眼,本打算去后院取些酒,放些银两,哪知遇上你,瞧着你门口被撵,但我觉得你不是善罢甘休之人。跟着你,果然寻到了后门……”
陵嫣真是差点一口水呛死自己。
想不到有一日自己这只朱雀成了寻路的信鸟,就算是寻路信鸟,她也是最漂亮的,但不知为何陵嫣有些哭笑不得,陆压看人真准,居然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辛苦你了……”陵嫣嘴角抽了抽……
小二果真未认出陵嫣,热情端来了酒菜,陵嫣蒙着面纱,酒还好说,要想吃两口菜,就得摘面纱,着实为难她。
陆压夹了一块鸡蛋,取下一半面纱。
“你转转头,我喂你。”
是个好主意,陵嫣毫不犹豫一口吞了鸡蛋,又指名要吃两块猪头肉。
“下酒菜,我吃了这么多家,就他家厨子手艺能同我大哥一较高下。”
“哦?令兄手艺如此了得?”陆压又是微微眯起眼,似有深意。
“活得久些罢了,他就爱好弄个吃的,年少他未去城邦独霸一方时,阿爹也克扣他生活银两,逼得大哥还去东岳帝君宫中,替东岳帝君做了一月厨子,挣了不少,东岳帝君却烦恼了,知道为何吗?”
陆压又夹了一块牛肉喂陵嫣,不慌不忙问:“愿闻其详。”
“因他长胖吃出双下巴,哈哈哈哈……”
东岳长出双下巴?他有些难以想象,因东岳比起东华,更瘦一点,他若有双下巴,得是何模样……
“未得一见,甚是可惜。”
“你那是没赶上好时候,我还有缘见了一面,但后来东岳帝君又瘦了回来,真是难为他日日跑步绝食……”
两杯酒下肚,陵嫣又夹了几块牛肉,顺手拿了个鸡腿,怕人发现转过身小心吃。
又饮了两三杯,陵嫣拍着肚子,总算吃饱喝足了。她想起方才陆压说的寻个差事一事,若有所思。
“你方才同我说,觅个差事,可行?虽说咱俩穷有穷过法,但总不想你太累。”
陆压正在饮酒,酒杯举到唇边停了一下,瞧了眼陵嫣,她在担心自己。陵嫣担心是必然,陆压这模样有些纤弱,一副手无缚鸡之力模样,第一次见他,风吹起他衣衫,陵嫣都觉得他衣服穿堂风太夸张,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的缥缈。
“似乎,什么都会些。”陆压这是自谦,他活了亿万年,什么不曾见过?他连天地生成、初分都见过,只他后来在昆仑山休养,闭门不出时,略微落后了今古年些许事罢了。
“什么都会?精通吗?”
“看你所指何事何物了。”他精通的都是别人不会的,比如造个毁天灭地的符,一剑分江山川河的长剑什么的,他着实精通这些,冥古混元纪年,没天没地,他孑然一身,很是无聊,世界他毁了又创,创了再毁,总之什么耗时他做什么,也不分日夜,他确然无聊至极,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最后他发现细化制作世界,更反锁,但他不怕反锁,他的年岁同整个宇宙相连。
于是他创了三界,于是他造了三千凡世,亿万生灵,这着实花了他不少功夫,耗了他不少神力,他在鸿蒙纪年初将三界给托鸿钧、准提、接引、四神兽们,未曾想到,三界因他沉睡,生出些异象,他残留的一丝神力衍出妖魔鬼怪,他醒来时三界已征战数年。
“你在想什么?”陵嫣打断他思绪,陆压这才回过神,回之以浅笑,酒窝亦浅浅,很是好看。
“在想自己擅长什么,但,总是些不实用的。恐怕,不成体统。”
“你会……烹食吗?”
“不大会。”
“这个好办,改日,我去求求大哥,让他教你一教,你也可以试试给东岳帝君做个饭?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方才想到,你这梨花酿味道真真不错,开个酒坊吧!”
“酒坊老板?你莫不是想自己饮?”
陵嫣这点小心思如何能逃脱陆压的法眼?他自然一猜一个准。
“非也!你怎可如此想我,过分。”
为了表达自己的气愤,陵嫣拿起酒杯又是满饮一大杯。
这下,她确实有了些醉意,但最近不知为何,无论她怎么饮酒,皆化不成元身,这倒是好事,如此她可少惹事,免得被骂。陆压抚了抚她额头,又瞧了她红扑扑小脸,确实有些醉了,她晚些时候还得回府,他得替她驱酒劲,泡个澡,施个法,逼出酒劲便好,本不愿她又饮醉,但瞧着她那渴望的双眸,他又不忍心。
何况……替她泡泡澡,又不算什么大事吧……陆压道君舔了下嘴唇,有些口干。
背着陵嫣,终于走回草屋院子里,非陆压不会瞬移,他只想同她多腻会儿,醉了的陵嫣也有些可爱,胡言乱语不说,还激动讲起自己如何对他动了邪念,她说自己是见色起意,她总结到位,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将陵嫣放在藤椅上,他的去弄点热水,虽说有法术,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亲力亲为方显得郑重,这是他第一次为陵嫣沐浴醒酒,不能太潦草,绯羽花得采些,草药他上次在附近有瞧见。
“你在这里躺一会,我很快回来,要乖些,知否?”陆压摸了摸陵嫣头,陵嫣倒也听话的点了点头,点完便转头,瞌睡起来。
“乖些。”
他就走开一柱香,应当没事吧,草药对陵嫣这种凡仙必不可少,因他法力太甚,极容易伤了他,为了平稳,得选个调配之物,过度一番。
陆压这边刚前脚走,后脚就跟来了陵礼上神,陵礼瞧着陵嫣近日一下课也不着家,不知哪鬼混去了,他寻思会不会在草屋这里,过来瞧瞧正碰到陵嫣在藤椅上瞌睡,陵礼上前一闻,呵,果真是酒味,怪不得近日归家晚些,在这里独饮醒酒呢。
天气虽热,但过了午后,太阳将落山时,寒气暑气都很足,染了病可不好,陵礼抱起陵嫣,打算往屋里走,让她床上歇息,他随身备着醒酒丸,待他做些饭食再喂她服下,携她回府,只说两人在外吃过晚饭,阿爹阿娘必然不会说什么。
他抱起陵嫣还没走一步,突然察觉背后有一道令他不寒而栗的阴冷杀气,在他南荒地盘,还有谁敢在他陵礼上神面前撒野?
陵礼抱着陵嫣一转身就后悔了,他见不远处立着一人,衣着朴素,但目色猩红,后背有大团黑色烟气,这黑色越来越浓,黑色烟云里“滋滋”冒出闪电,并伴着火光逐渐窜出,黑烟逐渐被火光替代。
那男人俊秀飘逸,风姿更甚天界第一男神长生帝,面虽好看,气势却压的陵礼喘不过气。
他还什么都没做,陵礼已感到自己仿佛被昆仑山压住般气息凝滞。这不是什么法术,而是身体对恐惧做出的反应。他虽不知此人为何人,但他的身体却早他一步做出对死亡的恐惧。
“你是……何人……”
面前的青年也不言语,只隔着池塘冷冷瞧他,陵礼反应极快,一看此人绝非善类,但他身后还有陵嫣,不得不小心些,施了个金刚罩,网了二人于中间。
但对面那人不过来也不说话,只气势压人,突然他刚施的保护罩毫无预兆就碎了,还未反应过来,他被风带离陵嫣身边,他们朱雀本是天空之物,他刚准备转身回击,不想面前出现了那青年,近看,确实也好看,但他目露凶光,却不似中邪,他感到喉咙被人掐住,全身无力,仙法竟然一点都施展不出,被封印了?不可能,他是上神,封印上神这种事寻常仙是做不到的,他视线越发模糊起来,陵礼觉得自己不能任凭宰割,他摸到自己腰间藏的软剑,猛然抽出,那人方才松了手,退了两步,陵礼这才喘了两口气。
他根本歇不下来,挥剑就去刺那青年,那青年只摸出柄短剑,挡了一下,立马一掌拍在他肩上,陵礼感觉霎时间自己仙魂都飞了出去,他直直撞上一棵古树,古树承受不住,直接段成三截,陵礼半跪咳出几口血,还未抬头就见一双脚立在自己面前,他刚要后腿躲闪,却感觉身上一击,这不是要杀他,而是要废了他,三界何时有这么个人?他竟然不知?
他躺地上呕出一口血,感觉自己小命不保,但他觉得自己要是完了,陵嫣估计也要完,此时他叫不来任何人,妹妹只有他。
陵礼挣扎一下祭出捆仙绳,捆仙绳绑了那人手,陵礼立马又化了个金刚罩,他知此人可轻易破解,但他还得拖延些时间,任何仙者皆有弱点,他需要一点时间寻找。
寻常神仙是有弱点,但陆压,并没有。陵礼并不知。
本来被捆时陆压可以立马挣脱,但他想知道面前这青年想做什么,或者说,他比之前稍微冷静了些,并未下狠手,只不过施了些手段,然而青年捆了他并未逃命,只替陵嫣化了个金刚罩,他是觉得自己打得过他?还是觉得自己会伤害陵嫣?陆压不多思考,他脑子里冒出个不好的想法,再对方准备再进攻时,他手起刀落,手刀敲晕对方。
如此护着陵嫣……这地方似乎是她三兄妹的秘密之所……那青年,莫非是……陵嫣的大哥,陵礼?
陆压用脚将陵礼踢转正面,这俊小伙此事已鼻青脸肿,浑身血污,陆压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
被他打成这样,怕是他亲娘都识不出。
不能放任这梁子,若是陵嫣醒了,看到此景,非闹腾不可,陆压叹了口气,蹲下来,施了个术,将陵礼仙魂补了补,又治了治他内伤,断的骨头也给他接上,但这还是不行,他只得用替换术,将陵礼印象里的人,替换成别人,但替换成谁?这个栽赃,给东华好呢,还是东岳呢,他两人法力强些,但他记得陵嫣说过,陵礼同东华东岳甚为熟悉,容易识破,但若要陵礼恨的话,八殿阎罗黄长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若有任何非分之想,陵礼必然第一个不答应。
替换术完了,陆压觉得可以等两兄妹醒来,他装个没事人,应该不是难事。
如此没有节操。
陆压想,长生以前说,节操乃身外之物,他第一次觉得,长生还是很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