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大梦初醒,陵嫣坐起来揉了揉头,昨夜对着陆压哭了许久,他倒好,只苦笑。折腾一日她确实累了。她记得昨夜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她这次翻墙一回生两回熟,愈发熟练,虽说陆压使了昏睡诀,但居然真的无人发现她翻墙。
她爬上墙头回头瞧他,形单影只的他,站在墙下瞧着她挥手,陵嫣有一瞬间并不想回去,但她仅有的理智告诉自己,她若不回去,恐引发大乱,她虽任性,却也懂得有些事,若她敢为之,必然后果严重,这是她身为仙界南荒未来女君的自觉。
那一刻,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成为真正的女君。
她要为他寻一片可栖身之所,在她的能力内,护他周全。她未细问陆压,为何不被三界所接纳,但她觉得他必然有苦衷,她若问,他必然答,但这等于又揭他伤疤,她可以不问,不求结果,只求他顺心。纵使她好奇,亦不想添他二次伤害。
侍女替她绾发髻,她瞧着镜中自己,确然太稚嫩,她虽一直嘴上抱怨自己年岁幼些,但心内其实很是得意,她可以任意妄为,全赖一个“幼”字,这是她的护身符,但如今她开始后悔,她想更强,于这三界立足实在不易,但她天然有优势,她乃鸿蒙上古神祇朱雀幺女,她敢在地界酆都大帝面前放肆,她敢在仙界老君、东华东岳二帝、长生帝面前放肆,她路比旁人顺些,但修行最公平的事是潜力、资质,而非出生。她要走的路,同样艰险,不比旁人少一分危险。旁人只当她有各方古神庇护,实则不然。天命难违,对谁都是公平的,若她学艺不精,一道道天劫她必然熬不过。
但她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能后退,她并非要强,她觉得只是自己只是有了在意的人,她心甘情愿。
既然下定决心,那师从何人就要有个说法。在园中,陵嫣取了纸笔将三界古神祇名字一个个写出。
天界首推老君、天尊、灵宝三位洪荒古神,然而后两位根本见不到面,老君,她之前得罪到见都不愿见她,这三个名字只能划了,其次是东华、东岳帝君两位洪荒古神,但东华先不说,东岳前几日才同兄长打了一架,但胡闹打架算不得什么,名字先留着,其次就是上古前期的长生帝,姐夫看似好说话,实则是无利不起早之人,没点好处真请不动他这位尊神,看来得劳烦二姐出手助上一助。仙界,若是阿爹指导,并非不可,但她可随时央求阿爹,大可不必费什么周章。去别处学点不同的,再回来同阿爹请教,阿爹还能对她刮目相看几分,她思了又思,仙界着实不适合,地界到是有个同阿爹同时代的酆都大帝,这酆都大帝可是最古老鸿蒙纪念神祇,虽对她有些不同,但恐他无时指导她,但暂且提到首位。
“这些人得罪你了吗?你打算一一暗算?”陵苏剥着伽罗果,探头瞧陵嫣纸上名单,看到下面发现自己夫君和阿爹也赫然在列,“姐姐待你不薄,何以连你姐夫尊名都上了榜,呵,还有阿爹的?何意?大义灭亲?”
“我昨夜想通一件事,自二姐嫁天界后,南荒只剩目前只有大哥接替阿爹阿娘,我身为朱雀府三小姐,南荒众生责任,我亦要担起,年岁尚幼,非借口,我想学艺。”
陵苏瞧着陵嫣认真模样,听得一愣一愣,她才几万岁?竟想这些与她无关之事,但她瞧着陵嫣一副认真模样,方才还停住的手,又继续剥伽罗果。
“你年纪小,但能考虑到这里也不是坏事,但你确实认真,非一时兴起?”
“我心意已决。”
“这名单,我且收着,待我同你姐夫议上一议,总得替你选个合适的,”陵苏不等陵嫣说话,伸手便拿了名单,唤着侍女“芍药,去天都府请陵礼上神回来,同他说,此乃‘家事’,快去。”
二姐到是替她安排的明明白白,有家里人帮衬,幸事。陵嫣想起陆压,他甚至没有家人,心里又是一酸,她决心又坚定几分。
书房桌案旁堆着公文,很多事还未过目,但夫人此时正在桌案对面,这公文哪有夫人好看?长生帝自是放下公文,双手托腮瞧着自己的美娇妻,但半盏茶后,他就想重新捡起丢掉的公文。
“这事,你还叫陵礼来我书房商议?”
话音刚落,陵礼就急忙跨进长生帝书房,门都不敲,熟门熟路,长生帝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陵礼上神落座。
“急唤我,何事?怎的还来妹夫书房,外戚之嫌啊。”
陵苏翻出个白眼,“你休要胡说,我这可是正经事,是小妹事。”
“她又偷了哪府地窖,要我等去道歉?”陵礼上神听闻是陵嫣事,习惯性不在意的翘起二郎腿。
“大事才唤你,偷鸡摸狗这等事我自替她摆平,何须你多言?”陵苏又是翻白眼,顿了顿,又道,“她方才在园中列名单,我瞧着皆是古神,以为她又出什么鬼点子,结果,她同我说,列名单,是为选个拜师之用。”
长生帝扶着额头,伸手取了陵苏手中名单,打开一看,“天界:老君、天尊、灵宝划了,东华帝君、东岳帝君、姐夫,留着,地界:酆都大帝,仙界一个没有?”
“没有我?”陵礼伸了脖子,深怕是长生帝念漏。
“仙界她一个没写,这倒也对,不论是陵礼还是陵光帝君,都是随时随地,没有特别多必要,既然想找人传授仙法、体术、剑术什么的,必然要有针对性。”长生帝摸着下巴,瞧着名单,他虽知道陵嫣此事必然同“那人”有渊源,但具体何事他亦猜不透。但这名单,她却无用。
“照你说,谁合适?”陵礼其实并不愿意名单上的这些人,没一个闲人。
“清灵元君,女仙之首,拜师不易,且不说你同她那二三事,小妹拜她,就不可能,女仙中,有空且能耐大些的,金灵元君,九天玄女这两位倒是可以考虑。太久远的不说,嫣儿如今才六万多岁,着实仙力甚微,还是要一步一步稳妥些。”长生帝用茶杯拨开浮茶,饮了一口润嗓,期间陵苏小声问陵礼,他同西王母清灵元君二三事是何意,陵礼摇手,古神们事不可妄议。
“总之,我觉得还得问问嫣儿自己意见。”陵礼上神轻咳说着,他们家一向很开明。
陵嫣有些不安的听姐夫长生帝讲了前因后果,她已内心有了主意。
“我要一个一个打过去。”
长生帝、陵苏、陵礼被噎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小妹,我知你有此志向,大哥很高兴,但你这用要拜入一人门下,奉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方才有由头同各位门下弟子切磋,能不能惊动各宫各府神仙们,还是个未知数。”
这确实是个问题,姐夫长生帝师从天尊,如今天尊已不再收徒,想做个关门弟子都没机会!也不可能拜自己姐夫为师,这得乱了辈分。
长生帝想起什么,突然嘴角一扬,问:“有一事我未想通,有些好奇,你且帮我解个惑。”
“姐夫有个惑,你说便是,嫣儿知无不言。”
“你前些时日去随你阿爹去地界,为何能见酆都大帝?据我所知,这酆都大帝可是万年难得一见,纵使是我,也难得一见,你见了酆都大帝说了什么,以至于你方才这名单上,第一位居然是酆都大帝,你可知这酆都大帝地位如何?”
“见酆都大帝这事,并非因他想见我这挚友晚辈,确有隐情,因我闹了他地界仙籍馆,还和九殿阎罗王平等王切磋了一两招。”
“放肆!陵嫣你是昏了头!阎罗殿都敢得罪!倘若阿爹阿娘知晓,非拔干净你一身羽毛!”陵礼气的拍桌子,他虽口上教训陵嫣,但陵礼上神心里很是欣慰,小妹有出息,胆识过人。
“大哥你莫要打岔,你也没比嫣儿好哪去,然后呢?你同九殿阎罗王切磋后呢?就被叫去见了酆都大帝?”陵苏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她也许久未听闻如此刺激之事,何况主角还是她小妹。
“然后我就被酆都大帝叫了去,那个什么纣绝什么的……”
“纣绝阴天宫。”长生帝补充到。
“对对,匾额写:纣绝于阴,名字不知道什么意思,异常华丽的宫殿,那真的是十个天帝宫殿也比不上的精美绝伦,我就在里面见的酆都大帝。”
“见了又如何?”陵苏还未见过这酆都大帝,有些好奇。
“问我为何大闹他仙籍馆,我说我有一友,我估计是地界地仙,想查查地界仙籍,不想惊动了九殿阎罗王,酆都大帝倒是很好,应了我此事不与阿爹说。”
听到这里长生帝很精准抓到话里内容,又问:“你那‘不知名’仙友,可与酆都大帝说了?”
陵嫣点点头,“说了啊,我指望他帮我找上一找呢。”
“哦?那我倒是好奇了,酆都大帝说了什么?”长生帝突然满脸笑意,意味深长。
陵嫣努力回想,“他什么也没说,只说我那友不在他处,但酆都大帝这么厉害,他管辖千万之众,居然名字都记得?”
长生帝想:他想忘这名字也难。
“对了,姐夫,我觉得你宫娥不大勤快,我见酆都大帝宫殿干净的,他都从椅子上滑了多次。”
“你怎的瞧见?”陵礼一直没出声,他是不懂小妹怎的还有这奇遇。
“我给他瞧我的福袋时,他就滑了。”
“我未曾瞧见你有什么福袋,哪呢?”陵苏抬起陵嫣手,又在她腰间找了一圈,并未找见。
“我那友同我说,此福袋,内藏符咒。平日要收好。不可见血,说是可助我危险时逃脱保命用。”陵嫣从袖中化出福袋,递给伸手的姐夫长生帝。
乍一看是很普通福袋,里面符咒才是长生帝兴趣,何以能吓得酆都大帝失礼?长生帝用追探术一观,直接从椅子上跳起,丢福袋在桌上,一身冷汗不说,额角大颗冷汗。
焚天符!
别说酆都大帝“脚滑”,任何参与上古大战的古神都得丢了魂。
当年大战结束,东岳帝君闭眼睡觉,每每被吓醒,就是拜这焚天符所赐。
陵礼和陵苏拿着福袋瞧了瞧,没发现有何稀奇,不明白长生帝为何此种反应,陵苏更是好奇,她从未见过长生帝这模样,但她却不敢问。
长生帝冷静些许,在屋内踱步,陵嫣这要拜师之事,恐怕,不易,但他内心生出一丝狡黠。
“嫣儿,姐夫给你个好选择,你要听否?”
“嗯。”
“本来你拜我倒是可以,但我为你师傅,辈分乱,我可教习你一二,但你必得拜入最强者门下,鸿蒙之神——酆都大帝,有且只有你一名弟子。如何?”
“好是好,但,小妹如何能拜得酆都大帝?”陵苏有些担心。
“后日,我和陵礼携小妹去往地界,我定能说服酆都大帝。”长生帝瞧着窗外,他有十足把握。
捏着自己不知为何总能惊吓古神们的福袋,陵嫣悠悠念叨了一句:
“酆都大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