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人被瞒得死死的,除却为数不多的远古众神,古神们知晓此事外,整个三界都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几乎无人知晓陆压存在,故而方才昆仑异动惹出的三界震荡,众神觉得还是得给不明就里的小仙们一个交代不可。
陆压就这么收拾了万界最大的威胁,虽说这“威胁”尚来自于他自己。
“收拾”三界最大的威胁,对陆压而言却不是大事,亦或者说很是轻松,从头至尾他都拿捏有度,冷静从容。
事后陵嫣有疑问,为何他不从昆仑到南荒救她,而选择在冰洞中同梦魇邪祟对峙,其实陵嫣自己有想过,但她觉得陆压兴许能给她一个不同回答。
“一是冰洞中诸神虽能与邪祟妖魔抗衡,但对付我梦魇所化邪祟终究吃亏,毕竟此物对他们亦是了如指掌,何况当时此物占了长生仙身,不得不留在洞中,毕竟长生本身就非等闲之辈,二是……我极为信任夫人,夫人在凡世能杀得四方,又岂会被几个邪祟欺负?为夫,很是看好夫人的。”
一语毕,顺便拍了拍陵嫣的肩膀,像是对她寄予厚望。
然陵嫣有些不悦,哪有人拉着众神连同邪祟,一同观赏自己夫人打架的?他这到底是炫耀,还是看热闹?
疑问,但陵嫣忍住并未问出口,问了亦是白问,陆压现在开口蜜糖,闭口蜜糖,从前偶尔才脱口未出的戏弄之言都不见了,这令陵嫣有些不大习惯,就比如方才明明在说冰洞中之事,他话锋一转就能谈到自己对她怎样看好。
陵嫣想:莫非陆压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猜到陵嫣想法,陆压略微一叹气,他在夫人心中地位怎么这般没下限吗?
回来已半月有余,这几日陆压在院中盯着天空发呆,陵嫣路过时他仍旧仰着头,陵嫣想他果真有了心事,她略微一思,走到陆压身旁,悄无声息坐了下来。
“夫人,今日不去你二姐那问候一下?”
“姐夫尚好,我就不去打扰了,再过几日,二姐同姐夫就要回天界了。”
“这样也好,只是长生先前神力已有损,如今去往冰洞中又被梦魇占过仙身,仙魂灵根怕是都有损伤,得将养百年,方能痊愈。”
“为何不进江山社稷图中?岂不方便?”陵嫣一直觉得有了江山社稷图,真是方便的很,甚至比之去往凡世都省时的很。
“不可一蹴而就,江山社稷图不过是另一神界罢了,不宜长居。何况万事万物本有根源,落根处,方为归处。长生不是图中物,自然长久不宜。万物有归……”
其实陵嫣还有遗憾,此次去往冰洞,她只听姐夫提过两句,众神如何同冰洞中邪祟们拼杀,又是如何艰难,然不想自己夫君陆压却闲着,反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状态,险些瞌睡了去,因未曾得见三界这等大事,她总是心中有些不适,又说不出口。
“话说此次去往昆仑山,我可是听闻……你袖手更多些。”陵嫣瞥了眼陆压,颇为挑衅。
陆压假意拧了眉,颇为为难似的道:“夫人可别误会为夫一片苦心,为夫领着众神前去,本就是想瞧瞧他们这百万年来仙法是否精进,有无怠惰,怎的还被人说成是‘袖手旁观’?”陆压仿佛受了委屈一般垂头丧气。
“你切莫在心中偷笑,知你莫若我,你怕是想叫那些邪祟魔物敲打众神吧?好叫他们时刻记得,没有你,如何过的轻松,做什么逍遥神仙。”
“凡世之人有言云:一孕傻三年,此话在夫人身上到是‘一孕聪明三年’。”
“你这嘴,怕是要挨揍。”说着陵嫣抬了手就要去捏陆压脸,被陆压嬉笑着擒住,顺势往自己怀中一揽,轻落一吻。
片刻后陆压想起什么,目露精光,笑着道:“我记着长生赠了我一书,不知夫人可曾于书房中见过?”
陵嫣脖颈一凉……
她见过,那书,她翻了,其中有些内容,已是“少儿不宜”,陆压提到这书,必然不是好事,陵嫣妄图同陆压拉开些距离,不想察觉到她动作的陆压手臂一紧,将她锢得更紧了些。
“想来,夫人已是阅过此书。”
“未曾!”
“哦?那不如……为夫领你一同去看一看……关于孕中夫妻生活那一章内容。”
言毕,陆压一把扛起陵嫣,他虽不如东岳帝君那般高大威猛,即便同姐夫长生帝相比,陆压也算得上娇小了些,但论气力,陵嫣觉得他这把老骨头真的算是强壮,这事她从前就晓得,如今,不过是更加确信罢了。
“你放下我,我要喊救命了啊!”陵嫣气急败坏挣扎着,这把老骨头怎的这般好色,从前未曾瞧出他半点模样,过去那是仙风道骨蹁跹才俊样,如今是却是个老不正经!陵嫣在心中想暗暗自省,说到底还是她轻易信他,被他外表蒙骗了去,上了他的“贼船”!
扛起陵嫣往寝殿走,闻她要喊救命,陆压也不承让,到是很坦然道:“夫人你大可叫大声些,越大声越好,好叫他们都知道你我这会忙着去‘巫山云雨’,为夫是不介意旁人议论,反正为夫是‘老当益壮’。为夫很是欢喜,有夫人替为夫证明,为夫还是很行的。”陆压特意强调了“老当益壮”这词,羞得陵嫣耳根都红了一圈。
“呸!老流氓!陆压,本小姐从前怎的不曾识得你真面目!”
这个问题陆压自己也闹不清,毕竟他冷冷淡淡亿万年,并无太多情绪,如今这般,到有了些“人味”。
“大约是因为夫人识得为夫晚了些,若是早些熟识,兴许就不会有此一问。”陆压坦然的边说边踢开寝宫门,他一进门,门栓自动落了锁,谁都别想来打搅他!
没过多久,房间中就传来不可描述之声,更多的是陵嫣哭爹喊娘告饶……
虽说陆压有想过若是只有一个孩儿,可能孤单了些,但二胎这事,并不是现在。
仙界南荒这边“春光无限好”,天界天都府却“只是近黄昏”。
自众神各回各家,回地界的回地界,回了天界的众神中,却有个东岳帝君“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有时自己睡不着还跑去搅合他哥东华帝君,一次就罢了,东华帝君知他有心事,让他几分,不想接连几天东岳帝君准时到访,每次东华帝君刚一宽衣就枕,东岳帝君就来敲门,外面的仙娥、管事拦都拦不住,当然,亦不敢拦,到了第四日夜,东华帝君逼得没了法子,只能将自己封在结界中,即便如此,东岳帝君亦不放过他,蹲在他屋中喃喃自语。
几日后众仙拜谒东华帝君时,只见东华帝君憔悴清瘦了不少,时而闻众仙议事亦能打盹,众仙不知缘由,只当东华帝君操劳三界,辛苦至极,更加勉励众仙各司其职,忙前忙后。
而罪魁祸首东岳帝君却得成秋管事助,时不时推托事务于宫中臣下,不时称病告假,实则于无望海边发呆、垂钓,倒是悠闲的很。
这一日,东岳帝君又在无望海边支了椅凳,不同于送仙台的肃穆,此处平静而枝叶繁茂,他于树下端坐,面露一丝黯然。
“方才东华帝君同我说这处寻你,我还不信,你怎的?冰洞回来后竟这般失魂落魄?莫非被梦魇邪祟占了仙身的不是长生帝,而是你?”
音似仙乐,人比花娇。东岳帝君不抬头也知是谁。
除了碧霞元君还能是谁?
“何事?”
东岳帝君声音淡淡的,没太大温度,碧霞元君有些不适,从前二人交恶,东岳帝君虽冷漠倒也不至于令她不悦,只碧霞元君觉得二人算是放下前尘往事,好歹于凡世算是战友,“战友”情谊不至于这般淡漠。她有些伤到。
“并非大事,怎的,非要天塌地陷这等事才能来寻你不成?”碧霞元君探头瞧了瞧东岳帝君的鱼筐,空的。
“元君可不像闲来无事之人,更不像同本府君畅聊之人。”东岳帝君垂着眸,盯着海面,一潭春池般静谧。
即便知道他有些心结,然其中曲折碧霞元君虽不知,倒也能明了一二,毕竟,她从前百万年来追寻陆压,个中滋味她比谁都清楚。
但她好奇的是,那位被东岳帝君葬在,只许特殊辈分、仙阶的凡世之人,到底有何特别,能让东岳都有了心魔,莫非有何特殊?如今她再不能知晓,凡世之事不过瞬息之间,千万年来东岳是何种人,碧霞元君如何不知,可未曾想时而超脱时而脱节的东岳帝君会栽在凡世之人手中,论谁都不曾想到,毕竟天界已知倾慕东岳的就有火灵星君,金光星君,彩云仙子等等……
各有千秋,争奇斗艳,天界仙者又不易消逝,长长久久,奈何东岳偏偏将心放在了凡世之人身上。
何必如此呢?
“你心情不好,我大意能理解,旁的不说,于凡世好歹并肩作战多年,你大可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模样。”
待碧霞元君说完,东岳帝君依旧保持原态,只盯着海面的眼眸动了动。
“弘济,你我二人,不同。”东岳帝君许久才说出一句,他之前觉得自己将心中打理的挺好,直到他进入冰洞,中了梦魇计,入了魇障。他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心魔——阿依努尔。
他自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后悔意,他甚至感到自己身为神明的无力,他想救,却束手旁观,待他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心中空荡的再无一物。终是错过了……
“我不知你有何刻骨铭心,但是东岳,她自凡人身,便已同你我有别,无法改变。”
“弘济,你若今日要同我口舌之争,大可不必。”东岳帝君有些不悦,与其说是不悦,他下一刻就预备下“逐客令”。
“我知你所言,更因凡世之人寿命短暂,朝生暮死,堪比蜉蝣,故而你虽弃了陆压,却能见之,我不同。”我需要更久的时间面对这种生离死别,爱而不得。
东岳未说出口,碧霞元君本欲再说点什么,但她见他自始至终盯着未挂鱼饵的钓鱼竿,沉默不语,静静在他身旁盘腿而坐,化出茶具,自己烹茶饮,顺便算是示好,分了他一杯茶。东岳帝君也不多承让,自然而然的拿了茶杯顺手饮下。
从正阳至黄昏,东岳帝君才稍微动了动,正欲起身回府,他瞧着早已在按上趴着睡熟的碧霞元君,目光淡淡,推了推她。
“该回府了。”东岳帝君拧着眉目,靠的近了些,正见半睡半醒的碧霞元君揉了揉眼,伸出手揽过东岳帝君脖颈。
“陆压……”
碧霞元君低喃,声入东岳耳中,颇为无奈,她装的再好,再冷静,放下百万年的执着,终究需要更多的百万年去掩埋得不到的失落。她,好强的很,这倒是同阿依努尔差不多。东岳帝君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碧霞元君扶至桌案上。
“元君你睡糊涂了,还是再歇息一下吧。”东岳帝君本想回府,顺便叫碧霞元君宫人将她领回,但放她一人在此处又有些不大放心,思虑再三,东岳帝君轻叹一口气,重新坐回椅上,并不垂钓,只拿了茶壶自斟茶满,看完落日看星辰。
至碧霞元君伸个懒腰醒时,已过去2个时辰,她见四下都暗了不少,只空中浮着萤火,时而聚集时而散落,她鼻尖正巧落了一只,她刚拂去萤星虫,就闻身旁有人轻叹。
“元君你这一觉睡的倒是熟,竟耽搁本府君回去用膳,成秋说今日膳房做了不少补膳,不知回去,还能食否。”
碧霞元君转头,见东岳帝君正靠在椅凳扶手上,懒洋洋瞧她,她觉得东岳此时却是有些像陆压,但同陆压道君不同,东岳,待人温软些。
他在这里陪了她许久,碧霞元君一时尴尬,“大不了,你去我宫中,我叫我膳房给你做就是了。何以如此小气?”
“那……谢元君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