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段的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坐在这辆破旧的三轮车上犹能感受到。我看到阳光在一点点的衰退,黄昏已然来临。
竹山白费力地蹬着,他穿了一件宽松肥大的运动服,从后面看像个农民工一样。头发也是乱乱的,我甚至看到了还有些土颗粒粘在他的头发上。
“山竹哥,你这是。。。破产了?你车呢?”我看着这辆破三轮,问他。
“。。。车坏了。”他回了一句。
“你是不是骑车掉坑里了?衣服上那么多土。”
他没再说话。
后半段大多是下坡路,竹山白没有怎么费力。到了大门口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晚风吹着周围的竹叶,雨后的风十分舒适,让我逐渐忘记早上蒸笼般的市区。
山庄的大门口就是两扇大铁门,只有铁门旁边的一块黑色石头上刻着“竹一山庄”四个大字,不过都快被两旁的树挤得看不见了。
我跳下车,往里面瞧了瞧,感觉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没有灯,也没有什么建筑的灯光。黑漆漆一片,感觉有些瘆人。
“灯呢?”我看竹山白把那辆三轮拴在了铁门上,就问他。
“停电了。”他就回了三个字。
“这铁门怎么是关着的?你钥匙呢?”我很疑惑。
“丢了。”这次就只有两个字了。
我说这位老哥,您多说点话解释一下是有多浪费你的体力?
他没理我,指了指大铁门。
“干嘛?你不会让我翻进去吧?”我着实被震惊道。“就没有什么后门之类的?”
“没有的,赶紧上去,我会托着你的。”
“你也是翻出来的?”
“对啊,不然呢?”他捏了捏鼻子。
我只好在竹山白的帮助下爬上那座大铁门,因为刚下完雨,我感觉我抓那个栏杆抓了一手泥。门挺高,还有些晃动,锁链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我更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想问问竹山白他却惜字如金。我这位老哥一直在遵守一个原则:绝不多说废话。他认为,人看到就能明白的事情,不需要他提前多说。这也是我为什么能认出来昨天早上来我家里的那个人不是竹山白——他废话太多了。
我也习惯了他这样,也懒得多问。跟他说话,就像是在看悬疑片,一直在吊着你的胃口。
前方大约可以看清是一条小路,不过已经差不多被暴雨打下来的叶子铺满了。竹山白带了手电筒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地上的落叶踩起来软塌塌的,感觉不太舒服,总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蚯蚓之类的虫子,想到这,我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了?”山竹哥转过来问我。
“没事,你。。你继续走。”
又走过了一段下坡路,还有一些陡,湿滑的叶子让我差点滑倒。前方好像传来了稀疏的谈话声,这条小路的尽头,我似乎看到了几处移动的光亮。
“你先等一下。”竹山白让我停住,他往光源处走了过去。
嗯?老哥你好歹给我留一个手电筒啊?这下使我周围变得漆黑,听着风穿过两旁的竹叶,我有些紧张,害怕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过了一会,我听到竹山白在喊我过去。我只好摸着黑,顺着前面的光亮处走去。
出了这片竹林,是一片空旷的地方,我依稀辨出前方是一个建筑的轮廓,应该是个仿古的建筑。刚刚应该是有人在这的,山竹哥应该是把他们支走了。
“谁呀,刚刚那几个人?”我又问他。
“一会你就认识了。”果然又是这一类的答复。
“你要带我去哪?”
“跟着我走就行了。”
我哼了一声,只能默默跟在他后面。我们又走上了一条小道,这次是石子铺的,比刚刚的感觉好一些。
“老哥,诶老哥你可不可以多说点话,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这里乱糟糟的呢?就是因为东西被偷了?不至于……???”
我没有再说话,竹山白也没有说话,我们应该是走到了水边,让我闭上了嘴的原因,是眼前的一番景象。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好像一下子千万条语句堵在嗓子眼,硬是挤不出一句话来。
一座天然的巨型石桥横跨过湖面,在月光的映照下,石桥与水中的倒影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像是一道巨门,通向未知的世界。
它竟然有两侧山的一半高。
我愣了半天,竹山白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我向他提问。
“我。。。我记得小时候来,没这地方啊?”
“是的,没有这地方。”竹山白示意我,沿着湖边走。
我有点懵圈,这要是开发成景点,绝对是4A级保底。
“知道它从哪来的吗?”竹山白问我。我哪里知道,摇了摇头。
“说了你可能不会信,但你必须得接受这个事实。”
“什么事实?”
“它是从画卷中掉落的。”他停了下来,又转向了我。
“呵?切!你这瞎话编的,你说这是你们新搭建的为了挣钱我都信,还画里掉出来的,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啊?”我对他的话表示了鄙视。
“我知道这很难去接受,但就是这个东西,切断了山庄的电缆,还毁了我一半的茶园。”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湖面,下面竟然不是泥沙石子,我认出来了,竟是一排排的茶树。
我有些惊讶,莫非,竹山白说的是真的?
我连忙扇了自己几巴掌,检测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作为一个受了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坚定的马克思唯物主义的追随者,怎么连这种话都会信?不过这几巴掌打得有点狠,脸有些生疼。
竹山白见我这样,笑了笑。
“你就不奇怪,落老先生收藏了那么多画,是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且正常人谁会往那种奇幻的方向去想。
“好吧。带你去见见就好了。”他又往前走去。我只好再跟上,脚下的泥变得松软起来,我得往树枝上踩才能保证不陷进去。
石桥像巨人一样耸立在湖面,我忍住不去看它,总觉得那里有一股力量,在冥冥中吸引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