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的高考,其实跟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之后的高考是不一样的。所谓的备战高考,其实也就是呆在学校里干各种各样劳动和开开各种各样的会议。当然对孩子们来说,文化成绩还是需要偶尔考考试的,必定任何时代任何时候凡是跟学习两个字沾边的文化人,总是离不开考试两个字的。
欧阳家的的两个双胞胎一直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邻居家嘴里别人家的好孩子。
可是,在那个不以成绩为王道的特殊时代里,要想去读大学,基本只靠两个字:推荐。
由于父亲欧阳令吾人生操作的失误,李美丽几个孩子们的户口都落在县城外很远的一个大队上。其实在两个孩子高考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欧阳令吾的老战友李大队长很多次提到过娃儿户口与成分问题,李美丽也几次劝过欧阳令吾去地方去跑跑关系,至少想办法把两个娃儿的成分问题改过来。但是欧阳令吾都固执地认为只要娃儿成绩好,别的应该都没啥问题的。
可客观事实是,问题如果不在问题变成难题前去解决它,问题也就不在是问题那么简单。
那年的高考虽然欧阳明慧与欧阳明珠都曾全力以赴地去拼命奋斗过,因为特殊的时代因素,最终读大学的希望因为推荐这两个字给拦在了大学的校门前。
说真的,那个时代的初高中生实在是社会的稀缺资源,所以广大知识分子上山下乡也就成了一个特时髦亦特无奈的选择。按规定,欧阳家的一对双胞胎得回到广阔的农村去给社会建设添砖加瓦。
比较庆幸的事情是,那一年,欧阳家的两个龙凤胎,在老战友李大队长的帮助下,弄了个进物探大队的名额。只是这个名额究竟是男孩子用还是女孩子用,就成了了比较棘手的问题。
大姐欧阳明慧给李美丽说:“妈妈,我是不会去农村的。也是不愿意进厂当工人的。你就让弟弟明珠进厂子里吧!他有了体面的工作,今后也好找个城里的漂亮儿媳妇的。我自由我的去处。”至于她自己的去处是哪里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说了,她的母亲肯定会立刻打消她刚刚萌芽的人生希望的。
欧阳明慧是个特别有主见有想法的女孩子,漂亮而刚烈。
有一次,物探大队一个超社会的二杆子在山顶李大队家门口的水泥台边欺负他的小弟弟欧阳国栋,当时家里就她一个大人在家,她同学急冲冲地跑来给她通风报信后。她抡起家门口母亲用的锄头就冲出门去。跑上山头,对着那个二杆子就是一锄头甩过去,吓得那个二杆子妈呀妈的赶紧灰溜溜地往他自家屋里的方向跑走了。
她拉起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弟弟就紧紧追了过。那个二杆子的妈妈是个护犊子的人。站在她家大门口叉着腰骂道:“你个农村娃儿,也敢在我门口撒泼?”
“你家才丢了农皮多久?要不是靠我老汉的帮助,你家现在也跟我家一样也是农民?再说农民怎么了?农民不种田你家有吃的喝的,你几十岁的人了,没点是非观念吗?今天,你娃儿打了我弟弟,大欺小不要脸,把他喊出来,今天必须道歉,你连知错就改这点觉悟都没有,也好意思当家长?”
那个二杆子的母亲被欧阳家的大女儿几句话噎得猴急起来,各种污言秽语就冲口而出。
那个丑女人骂得实在难听,欧阳国栋突然就忘了刚才被二杆子打的哭稀饭流的悲伤事情了,。他马上甩开了大姐拉着他的手,也学着二杆子郑强妈妈的模样,插着腰杆暴跳如雷地对那个老女人骂了起来:“你才是狗日的,你全家都是狗日的。你才是龟儿子,你全家都是龟儿子。………!”
哟哟哟,切克闹!
欧阳国栋是个只要有人给他撑腰鼓劲,他就感觉自己能够撬动这个世界的那种憨包。
二杆子郑强的母亲先是被欧阳家的女儿讲了一通大道理,现在又被欧阳家才几岁的小娃儿骂得回不了口,突然就倒在屋门口装死起来了。
她又开始准备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把戏了。
说真的,她倒下的那一刻,着实吓坏了国栋,也吓坏了周围看热闹的人。
可是欧阳家的大女儿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拉着弟弟的手,对所有看热闹的人说:“大家都看到了哈,她自己倒下去的,我这锄头可没有出手。反正她娃儿今天打了我弟弟,他是个二杆子。我打不赢,但是我手机的锄头也是不怕二杆子的。“””说完,她一咬牙,就抱起弟弟,抬起腿似乎就要跨过脚下那句具假装死去的尸体。
没成想,刚才倒下去的中年妇女突然就抱住了欧阳明慧的腿:“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欧阳科长家的娃儿要杀人了。快去喊人啊,救命啊!”
欧阳明慧一个小女生于是停下脚步。她全然不管倒在地下的这个老女人骂得多难听,她始终紧握锄头,等对方骂完了继续提出她的两个要求:要么把你儿子喊出来单挑,别像个乌龟样躲在屋里,要么出来道歉。
附近看热闹的家属越来越多。好事者一边看热闹,一边去通知了他们各自的管事家长过来处理问解决与纠纷。
在那个年代月里,一家之主永远都是家里那个能挣钱的男人。只是在那些年的中国人的家庭里里,如果你家男人没有死掉或者跑掉,!人与人之间所有的纠纷最后的谈判永远在于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之间。
遗憾的事情是,无论在哪个年月里,有些男人活得窝囊,连女人都不如,有些男人活得实在是不要脸,真的比泼妇还不要脸那种。当然也有很多很多的男人活在他们自以为是的脸面里。
当双方父亲到场时候,郑强的父亲郑朱大声地对他曾经的科长,曾经给他们全家落实了居名户口的欧阳科长咆哮了起来。
他大声地说:“欧阳朗,管管你家里这两个儿女,别欺人太甚,以前你是科长,我让你,如今你不是科长了,我不会让你的,你看你家的锄头都摆在我家门口了,你看你家儿女把老子婆娘都打到地上了,你女儿还要我家道歉,你们要不要脸,你自己说说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欧阳朗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心想:“你啥意思?我们家好久欺人太甚了,我在单位无数年了,就没任何一个人说过我不好,你怎么可以这样?”欧阳朗仔仔细细的反思了自己这些年工作的所有言行之后,突然气的暴跳如雷起来。
遗憾的事情是,他的暴跳如雷是对着他自己的儿女,而不是那个受了欺负需要,需要他去保护的儿女。
最让欧阳明慧与欧阳国栋那天气愤不已的事情是,他竟然想要把女儿的锄头抢下来,然后一边抢还一边厉声呵斥让他儿女赶快滚回家里去。
欧阳明慧死死地握住手里的锄头,不让她的父亲夺了过去。
必定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软弱了一辈子,做了个好人一辈子,其结果不也是逃脱不了被人欺负被人宰割的命运吗?既然你保护不了弟妹们,那就让我来保护他们好了。让我给李美丽来挺起这个家吧!
她心想:“”那么接下来就让欧阳明慧这个大女儿来代替你的角色吧。“”
这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爱面子的欧阳朗最后也只能对自己生了点闷气。然后就不说话了,必定风湿病人走路都是有点困难的。何况吵架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众人在边上叽叽喳喳地评论着别人家事的事情,。在,在众人的一致的意见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欧阳明慧对这事是不会让步的,她对二杆子的父亲说“”打人者必须道歉,不然有了一次就会有二次。。”
最后那个二杆子的父亲不得不亲自出面对她说了三个字:对不起,然后又对李大队长保证:二天他郑家的混账东西绝不再招惹欧阳家的孩子。
不然,小心点!
听到了郑伯伯的表态后,欧阳明慧才拉着自己的小弟弟,拖着锄头,扶着自己父亲,一歪歪地往山脚下的家里走去。
一路上,她对她亲爱的父亲说:“老汉,今后家里的所有事情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和母亲吧。你看你看身体又不好,你参与这事干嘛嘛。。。你看,今天又受那家人的气了吧?”“
“老子还不是怕你这个女天棒把人家娃儿给”打死了”才过来的,你以为老子走路很方便迈?“”欧阳令吾甩掉女儿的手,一个人拖着艰难的双脚,一歪一斜的往前走去。
其实,在他甩掉女儿手往前走时,他的眼眶里蛮是无数悲伤的泪水。他之所以不要女儿搀扶,就是不让他儿女们看见他自己不争气的又无可奈何的眼泪。双脚因为风湿病变得走路都成了一个比较艰难的现实问题。谈何保护儿女这类问题。他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将再难健步如飞。只能尽量让自己能够站立着行走,未来别躺下连累儿女就好。他不明白的事情是儿女成长得超乎他想想像的要快。他日渐歪斜的走路模样并不是压在儿女心头的让他们有点抬不起来头的巨大石头。恰恰是他的软弱与忍让才是他们最不忍直视的父亲的一个重要环节。
除了欧阳国栋外,他在他的其他几个子女眼里,身为父亲的某种含意其实早就不存在了。在他们眼里他只是个日常生活都需要他们去帮助的有点可怜的人。
当然可怜的意思更多的层面不在于父亲欧阳令吾是多么值得同情,而在于几个子女都明白,他们自己未来的任何事情都得靠自己去处理。家,在他们的眼里,仅仅是一个互相温暖与灵魂依偎的所在罢了。
作为家里的长女,欧阳明慧其实是知道自己肩膀上那无形的重担之所在的。
她不能像欧阳明珠样只管自己的学习,也不能像欧阳靖江样只顾自己个人的快乐,不能像欧阳文武样做个听话的妈宝男孩,更不能像欧阳国栋般天真而耍浑。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生活就赋予了她对这个家所必须要去担负的责任,那就是和母亲一起去承担家长这个责任。
尽管她只比弟弟欧阳明珠弟弟大了两分钟,但是谁叫你是姐姐呢?二弟,三弟,四弟你该去照顾吧?家里家务你该承担吧?凡此总总,让她在十几岁的年岁里,早就获得了比同龄人更多的生活技能自己更加出类拔萃的解决问题的能力。
她经常这样鼓励自己:这辈子如果不够勇敢,不够坚强,不够聪慧,未来的生活终将是满地伤痕,来生也难安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