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如果有用的话人生也就不会有后悔一说了。
87年的那个春节欧阳国栋和他的母亲过得有点寂寞。
大姐工作后就只是按时往家里按时寄点生活费，中间跟二哥一起回来过一：二哥在湖北，也偶尔寄点生活费回来，自从他离开家跟李大队长一家去沙市之后，就只有在多年前父亲去世那年同大姐越约好回来过一次，他们呆的时间很短，头七没过他就跟媳妇李英回沙市了，大姐也跟姐夫回重庆了：大哥，三哥虽然在县城工作，可是他们都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恰恰女朋友都在外地。为了他们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们讨好媳妇儿家人不在自己家里过年，妈妈李美丽说，那是很正常的事。所以在那个春节里，就欧阳国栋和李美丽他们母子两个一起上街买年货，一起贴春联儿，一起放鞭炮。
吃年夜饭时，欧阳国栋说：“妈妈，今年是我们这个大家庭过得最冷清的一个春节，你现在也民转公了，你看，我给你商量个事。“欧阳国栋抬头灌下一杯母亲酿造的米酒，离开她关切的眼光，后缓缓地说：”你看，你为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辛苦了这么多年，父亲也走了多年了，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你个瓜娃子！我这辈子只见过子女要死要活都不要父母再婚的，还没听过这世道有自己的孩子叫母亲去改嫁的？你书读傻了吗？”李美丽娇羞地在儿子头上用手背敲了他一个甜甜的大啵囖。
“妈妈，我说真的呢，！哎哟哟，你看把你幺儿脑壳都敲痛了，真狠心。嘿嘿。“欧阳国栋戏精样来了一个夸张的表演，然后拉着他妈妈的手继续说：”你看，过年过节几个姐姐哥哥都不回来看你，他们都不回来，你难道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他们都大了。你不是常说吗？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娘。哈哈哈哈。“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这个梗是小时候一家人围着桌子听大人讲故事时，在故事结尾兄弟姐妹都会哈哈大笑的一句笑话。
欧阳国栋用力地拉着李美丽的手，不让她抽出收去，李美丽用力往外拽了拽，这娃儿力气太大了。她只好任他捏着。
欧阳国栋俏皮地盯着母亲笑了笑，继续温柔地说道：“妈妈，”过几年我也会像他们这样，你说你一个人在家里没个陪你的老伴，你要是有个突然头痛脑热的可怎么办呢？……当然，如果你实在自己不想找老伴儿，我也是理解的。可是，我真不希望你为了我们几个子女，再放弃自己的幸福了，好吗？……要不然，今后我不在家过的节日里，到时候你就跟到我，我到哪里去过节你也就跟我到哪里过节，可好？”欧阳国栋想起父亲走后这几年母亲寡淡的岁月里的那些点点滴滴突然有点难过。
必定：快快长大，然后离开这个家，组建一个自己可以主宰的新家，是他当年离家出走，留言说要去寻找大自然那时候起，就有的美好愿景。
可如今，当看见孤寡的老母亲额头上那越来越深的皱纹，头顶上那越来越多的白发，他突然极其伤感起来。
母亲如果一个人一直这样下去，自己又怎么可能去奢谈要离家远远的呢。
“”好了，你毕业还早呢？先不谈这些？”李美丽爱怜的看了看眼前这个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的大帅哥。把自己的手从他的宽大手掌里拽了出来，劝道：
“幺儿，有你这句话老妈就很欣慰了。其实吧，我也不是说不找。关键是我经常会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我再嫁的话，我会过得好吗？说实在的，你爸这人吧，长得一般又没文化，可是这辈子他对我那是真的好。你看我们周围这些二婚三婚的人家，有哪一家不是过得鸡飞狗跳的。今天这家为你亲生女儿争，明天那家为她亲生儿子争，一会儿是我这个月生活费出少了，一会儿又是他怎么怎么了，唉，这种烂家事我实在看得太多了，我和你老汉过了几十年，一直和和睦睦的我们可从来没为那些身外之物吵过一架，老都老了，我可不想自己未来再婚的日子过得不好，被人当笑话看不说，一想到可能有一天还要跟二婚男吵嘴，那我简直吃多了。……“李美丽叹了口气，喝了口自酿的米酒，继续说：”我觉得无论是原生家庭还是再婚家庭，如果一个家过得不像家了，如果两口子过得不像两口子，一家人的心不往一处使劲，那我又何必还要去寻找这个所谓的家老伴呢？“”
“妈妈，你是李美丽，你这么漂亮，大气，还特别有文化，再找个老头，应该不会遇到那些你看到的人家家里发生的破烂事情呢！你要相信自己。也许你看到的现实环境里这样的家庭多，可是，你要跳脱现实环境，去相信自己啊。这世界大着呢，别只看到眼前世界那些景象。。。。。。”
“幺儿啊，你把事情你想得太天真了。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活得太天真了。我一直在教你，不安谙世事的人叫幼稚，说话办事不懂得分寸的人叫笨蛋。一个人要想活得幸福快乐就要懂得万事进退得有度。老妈是过来人，很多东西比你懂得要多。比如，这过年过节的，想要我过得开心，你就别怨你的几个哥哥，姐姐，他们都有他们各自的难处，。你是个读书人，你该明白一个道理，人啊，为别人多想一点，自己活得也轻松些。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拉扯你们几个孩子的过程当中，我一直特别的操心是你。老娘在你一个身上花的精力超过了他们几个的总和。你明白吗？你小时候体弱多病，真的怕养不活，后来大了吧，算命的说你这个人是天棒命，要注意防水，今后工作了必须有个稳定的职业。做生意从政这种工作都不适合你。还记得高二那年我为什么打你吗？“突然被李美丽扯到两年前的旧事，欧阳国栋突然害羞了起来，他真佩服李美丽转移话题的能力。
是的啊，高二那年，欧阳国栋突然就不想读书了。想去做生意。他甚至已经把做生意的每一步都考虑好了。要不是李美丽又哭又打地把他弄进学校去，这辈子欧阳国栋也许命运会给他另一道风景吧。只是那一条道路上的风景是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了。
“对不起，妈妈，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谈以前的事情啊？再说我也没有怨哥哥姐姐们啊？再说我不是最后乖乖听你话读书去了吗？”欧阳国栋突然就想结束谈话，必定读大学做生意都是他的喜欢。至于二选一时，不能自由选择，而不得不去听从母亲的意思，对他来说，总是心有不满的。
“你别不爱听，这事我还是要说的。做生意有亏有赚的，像你这种性格真的不适合做生意的，你这人吧对朋友实在太讲义气，做任何决定又特别的冲动，性格急躁，好高骛远。可是你这性格如果用在教学上，那真的是挺好的。小孩儿会把你的脾气磨得很好，而且你的冲动和义气，也许会变成你对孩子对教学的那种莫名的热情。你初二那年到我班上去上过一堂数学课，你还记得吗？哇，我觉得你真的未来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见自己的鼓励依然没有把儿子的平日里调皮得像鱼儿样那种活泼情绪激发出来，李美丽变换了一种语气，又开始了她擅长的讲道理了。：“你看当教师多好，一年里极热极冷的天气都在放假，工资每个月到时间就领，如果一直遵纪守法，你就可以一辈子拥有这个铁饭碗。”
哄老妈开心，是欧阳国栋做儿子以来都有的一种使命感。见母亲开启了她在课堂上的那种语调模式，他知道在那个给了你生命的人面前，在这个人间初去血缘因素愿意为你付出所有的人面前，争执道理实在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再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的。母亲无论说啥？哪怕再不对，她也是为自己好的。
“哎呀，妈妈呀！我知道你说的做的都对，好了嘛。你是我家的王母娘娘呢！我听你的。听你的。
，”
见欧阳国栋脸上又活泛出了那鲤鱼样活蹦乱跳的精气神。李美丽笑道：“给妈说说，学校里有喜欢你的女孩子吗？你听好，别乱来，有喜欢的了，两个人就可以慢慢的发展感情，今后毕业了都分到一个学校去，多好。对了，提醒你一点。如果有了可以发展的对象，慢慢来，小心点，别弄出大动静了，哪天要是被学校开除了，那可丢人现眼啊！“”
“妈妈，有你这个王母娘娘在此，我能弄出啥大动静来。？”欧阳国栋揶揄她母亲笑着反问道。
你美丽顺手用筷子另一头轻轻地打了它儿子手背一下。
“油嘴滑舌，每一个正型。”李美丽佯怒道。
“妈妈，我们约法三章吧，从今以后你管你，我管我，好吗？你不要再这样唠唠叨叨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们都自己照顾好自己好吗？”
“好的，吃饭。你再喝点不？咦，壶里酒都喝完了，我再给你弄点去，”李美丽开心地站起来。
“好的，谢谢妈妈。”欧阳国栋看着母亲一屁股从椅子边站起身，心底愉悦无比。
母亲虽然有点老态，但是身体还是棒棒哒。
物探大队的四合院早就淹没在了历史的灰烬中。现在住的这个两居室的楼房是父亲去世前两年单位分的。就在物探大队下面的大桥边。物探大队前两年也消失在了历史的灰烬里。那座山上现在只极个别人家还住在那里。其余的房舍大都租借出去了。哪里现在还住着哪些人家？那房舍背后自家曾经开垦的自留地还在吗？。。。。。。。。。。。。。。
岁月在不知不觉的日子里飘然而逝，而被岁月感染了的记忆却是实在挥之不去的。
下学期再见到文慧，以及寝室里那个挖墙脚的东北人，彼此会不会特别尴尬？
欧阳国栋知道，生活从来不会因为尴尬而失去它继续下去的节奏。这有点像记忆里的那些岁月消融后的建筑物，在稀稀拉拉、斑斑驳驳的记忆里，它们似乎存在过，又似乎全然看不见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
这大概就是活着的滋味吧。
假期天欧阳国栋收到王斌寄来的书信，他问道：“你那事还难过吗？千万要放下来。”
欧阳国栋回道：“有何难过？不过是像有首歌唱的那样，曾经拥有……”
王斌回信说：“那就好，男人只有花心才能云淡风轻。”
转眼，新的一个学期到了。
欧阳国栋去学校后，很快，就再次见到与刘晓燕一起去食堂打饭的文慧。
好奇怪，当偶然看见她们的那一刻，他心里多少突然还是有点翻江倒海的滋味。
。没成想。对方表情毫无波澜。她们两人亲亲热的谈笑，看见同去打饭的他，都表情淡淡，心胸坦然壮。在彼此间毫无波澜的微微点头之间，欧阳国栋突然觉得那几月无数炽热悸动的夜晚，似乎就像自己做过的一个个春梦样，全然找不到半点真实存在过的痕迹。
在87年的那个春天。
春风在校园里肆无忌惮地缠绕着花朵与小草，在每一个学子沉醉的夜晚，风悄悄地把春雨潺潺绵绵洒进每一朵花的花蕊里，藏进每一株小草的身体里。然后，那些春天所有的雨露之恩，经了黎明曙光的酝酿，校园里便盛开着一朵一朵鲜嫩的花，泥土里便钻出来一片一片的绿茵。
春回大地，欧阳国栋眼里的一切都再次欣欣向荣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