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过了很久摩恩才哑着嗓子问。
易舒语塞，摇了摇头。
她其实并不打算回答摩恩任何一个问题，就像她心里也有很多的疑问，只能忍着不去探究！
摩恩极力克制内心的惊恐不安，抬起头，鼓足勇气，“Su 你要下手吗？”
怒气下带着颤音
易舒一言不发的直接绕过他，坐到床边上。一直以来，她都把摩恩当做自己的伙伴。
摩恩抬手扶着椅背，转动身子，朝向易舒，期待着她的回答。
“嗯”易舒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摩恩忍无可忍，攥紧手指将心里情绪发泄出来。“Su 我跟了他十三年，陪他从M国到这里，看着集团扩充壮大，一步一步成为行业内顶尖的杀手组织。我以为我是特殊的，呵呵，没想到在他眼里……”
摩恩顿了顿，好像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然后转了话题。
“这么多年，我了解他，知道很多他的秘密。”
摩恩抬起头，神色晦暗不明，直直的盯着易舒的眼睛。
屋子里一片漆黑，窗外散落进来的星光被遮住了大半，暗淡微弱。摩恩看不到这句话说完以后，易舒作出的反应。
他在赌，赌易舒内心隐藏的恨意不比他少！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摩恩的话就像是铺满毒药的沼泽，带着瘾，充斥在易舒的脑海里，吸引着，等待着她的踏足。
与此同时，易舒感觉到异样，心里暗道，糟了，继而呼吸变得急促。
从刚才开始，空气中一直散发着异味，带着甜！
易舒放缓呼吸，面不改色的听他说完，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再等等，等他说完！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烂在心里……”
“我以为昨天他放过我，就没事了”摩恩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昨天怎么了？”易舒挑眉。
摩恩自说自话，没有在乎易舒“关切”的问候。
“为什么是你，哪怕是集团里的任何一个人，我的心里都会好受一些。”
“也是，我能怪你什么，你跟他是同一类人。”摩恩念叨着，身体放松戒备，手臂搭在膝盖上。
“你应该庆幸是我，他们的手段，你受不了！”易舒握着刀把，反手蹭了蹭上面流淌的血液，此刻终于没了耐心。
“Su 我看着你长大，如今你能说出这些话……不知道该念你忠心耿耿还是冷酷无情。”
这次易舒没应声。
摩恩也无话可说了，他知道刀子迟早会插进自己的身体里，或早或晚。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力为自己争取时间。
易舒没有着急动手，反而静下来观察他，慢慢靠近。
感觉到浅淡的呼吸声停留在耳边，摩恩的身体僵硬，离得近了，才看到易舒眼里迸发出的杀意。
心脏剧烈的跳动，在这无声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易舒站直，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摩恩下意识的躲开
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依旧把手摁在他的肩膀上。
摩恩抖抖嗦嗦，他不过是个医生，并不擅长谈判。
“昨天是什么情况？”易舒眯着眼，视线下移，紧紧盯着摩恩。
作为一个医生，摩恩有起码的医德，他并不打算说出实情，尽管他的雇主并不相信他！
正想着，手臂突然被大力扣住，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鲜血重新从指缝中流出来，落在地上。
摩恩忍着剧痛，咬紧牙，意识格外清醒。
“说”
抬起头，对上易舒的视线，摩恩脸色苍白。“这次是我，也许下一次就是你 Su !”
没有得到预想的回答，易舒心里积攒着怒火，压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威胁我？”
摩恩皱眉，只是一想就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只可以被随时碾碎的蝼蚁。
“Simon他谁都不信，今天可以对我动杀意，明天就会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闭嘴”易舒打断他的话，强硬的态度充满了压迫感。
摩恩的表情有些复杂，就算是临死之人的善言，易舒也不会相信他。
SN集团的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做易西戎的工具，带着对他的尊敬和崇拜，献出生命。
言语赤裸，并没有如摩恩预想的激怒易舒，他终于放弃了抵死挣扎，动了动发麻的手臂，摸索着站起来。
“如果有可能，希望你可以关照钟奇一些。他太笨，肯定不能好好在这里生活。”
摩恩是个西方人，身架骨骼比易舒大出不少，微躬的身体高出她整整一个头的距离。
只是常年混迹杀场的修罗气息，是这个只会晃动手术刀的儒雅医生比不上的！
易舒垂下眼，轻轻地摩擦指腹，迟疑了很久。
她不想敷衍的承诺摩恩什么，如果答应了，她的处境会变得很为难。
摩恩在她犹豫的瞬间，向后退开一步，把手伸进口袋，摸索了一下。
易舒侧过脸，闭上眼睛，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把匕首狠狠的刺向对方。
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击中目标，易舒的眉头拧起又松开，通过耳朵的听觉，辨别摩恩的位置和动作。
将手中的匕首调换了方向，易舒反握刀柄，一套勾拳的招式，反手一挥，刀刃直接擦过对方的脖颈，然后扑了空。
半晌，易舒没有接下去的动作。
身体下意识的作出闪避，让摩恩侥幸躲过了第一轮的攻击，然而他知道，这不是幸运！
正常的攻击速度，防御的应激反应，看似稀松平常，实则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考量。
摩恩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个医生，善于观察人，更会猜测心理，刚才他说的很多话，其实都消耗易舒心里的防备。
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让易舒不忍心拿出做任务时的半分冷血无情，靠着昔日的恩情，拉近了对方疏远的距离感。
易舒睁开眼睛，眨眨眼，目光像是对焦一般，盯着眼前毫无还击之力的男人，扯动嘴角。
“还是我太看了你”
摩恩一阵心慌，隐约发觉自己可能激起了对方血腥的欲望，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易舒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两步上前，双手紧握匕首，斜刺向摩恩的心脏。
摩恩用胳膊抵住，一只手攥紧易舒的手腕。
易舒脚上发力，使劲一顶，利用身体将对方一步步往后推，锋利的刃尖悬在摩恩的心口上方，每退后一步，距离就缩短一点。
感觉到力气在一点点加深，摩恩眼睛瞪得猩红，咬紧牙关，嘴唇微微颤抖。
易舒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直视，不想看到摩恩狰狞的模样。
深邃的淡蓝色眼眸下，锐利悄然而逝。
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摩恩手上抵挡的臂力松动了很多。刀尖刺进衣服，划破了胸前熨帖整洁的方巾。
鲜血浸透衣物从胸口流露出来，摩恩痛苦的呻吟声放大在易舒耳边。
易舒收起刚才被激怒出来的暴躁情绪，朝摩恩笑了笑，仿佛在昭示自己的胜利。
摩恩勉强用力气顽强抵抗，收拢手臂，快速从上衣口袋抽出针管刺向易舒的后颈。
距离太近，易舒的个子不占优势，尽管看出摩恩的动作，但来不及阻止……
瞬间划开对方的胳膊，后退几步，作出防御的姿势。事发突然，易舒只感觉到脖子后面被刺了一下，疼痛感很轻，如果不是高度专注下，她很难发觉。
吸多了空气中的不明气体，身体动作变得缓慢，刚才的攻击也不过是强撑着，现在又被强注了一针不明液体，眼皮越来越重。
易舒感觉脑袋冒金星，走的不稳，恍惚间撞在身后的衣柜上。
摩恩的状态并不好，匕首刺进胸口斜插在上面，哽咽着，猩红的血液争相从口腔里翻涌出来。
易舒倚靠着木质门板，喘着粗气，思绪有些涣散，过了很久，才平稳下来。
“moen 你跑不掉的！集团出了灭杀任务，即使这次逃掉了，往后你还有安稳的日子吗？”
易舒目视前方，语气神态如往常自然。
“如果我失败了，还会有下一个接替我的锋人，你不死，任务不止！你在SN呆了这么多年，听说过失败的先例吗？”
摩恩轻笑一声，说，“所以我没有开口求你，我太了解你了Su，所以我想为自己最后挣扎一次！”
“你知道等死是什么滋味吗？”
屋子里很安静，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摩恩的质问里带着的哭腔。
易舒看不清摩恩眼底的情绪，只听见他嘲讽的语气从正前方响起，“这十几年我一点自由都没有，像是签了卖身契给易西戎，如今他用不着我了，所以像杀条狗一样，把我解决掉。”
易舒借着手肘的支撑挪了挪地方，找了个斜角躺靠在上面，这话她听着奇怪，但从摩恩的嘴里说出来，又很替他委屈。
“老大说，订单是外面的委托人。”易舒琢磨，思考是否要在最后一刻缓解他跟易西戎的矛盾。
“这话你也信！”摩恩捂住嘴，轻轻咳嗽一声，鲜血从紧闭的手指缝里溢出来，沾了满手，然后顺着领带滴在地上。
“易舒”
摩恩郑重的喊了她的名字，沉默片刻。
良久，克制下心里的不甘，忍着疼痛，说了最后一番话。
“你，我，都只是他笼子里的玩具，他掌控者我们，不允许我们有自己的意识。”
“你还年轻，有无限激发出的潜能……记得吗？两年前我把你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听到你跟钟奇说，往后你谁也不信！看着你眼神中光被重新点亮，我比任何人都高兴，我想你终于可以帮我们打破桎梏，脱离Simon的束缚。”
“可是离开以后，你立马投入无休止的残杀之中，比之前更甚。破除了易姜保留的记录，瞬间登顶集团杀手榜，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宁愿你死在那个夏天。”
摩恩的声音极低，像是在诉说着心里的秘密，缓慢而低沉。
易舒很少失误，因为对手是摩恩，她降低了戒备，导致完成任务的期间有些漫长。
她失去了最佳时机，却也勉强达到目的，能做的只是等……
摩恩急促的喘息，身体仿佛被扯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血液从喉咙里喷涌而出又被倒灌咽回去的声音。
“至少，你会死在这个冬天。”易舒一阵反胃，撇过头去不再看地上抽搐的摩恩。
